老夏一聽到張宗昌的名字，立刻來了精神：“知道啊！不就是那個綽號‘狗肉將軍’，手下儘是兵痞的那個？”
儲世新嗑著瓜子，補充道，語氣裡帶著點回憶：“就是那個上回差點讓郭教官遣散了，漢卿出手相助才渡過難關的那個旅長？！”
“對！就是他！”徐承業一拍大腿，身子往前探，聲音帶著幾分誇張，“就這幾天，這家夥走了天大的狗屎運，白撿了一支逃竄過來的白俄武裝，連人帶槍，一共得多少人你們知道嗎？”他伸出兩根手指，又張開手掌，重重一晃，“一萬多人！足足一萬多白俄兵！”
儲世新一聽，捏著瓜子的手頓住了，臉色微微一變，心裡立刻嘀咕起來。他雖然算是張學良的嫡係，但資曆尚淺，奉直一戰打下來，拚死拚活也還是個團長，手底下管著兩千多號人。這一萬多人拿在手裡，都夠當個實力派師長了！這差距，讓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徐承業沒留意儲世新的細微變化，依舊繪聲繪色，帶著為張學良辯護的口氣：“倆月前還破馬張飛，像個要飯的，就這一轉眼，弄出一萬多人的精銳出來了！你們說，從這件事兒上看，漢卿當初力保他，是不是有先見之明？是不是就比一味想遣散他的郭教官還厲害！這叫容人之量！”
老夏在一旁點頭附和，他在總務處當值，消息靈通，順著話頭說：“是啊，咱漢卿還是能容人！就跟咱東北的大醬缸似的，這啥啥都能裝！”他這話帶著點市儈且精準，張宗昌在地方上種罌粟搞錢養兵那點破事，他門兒清。
儲世新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瓜子也忘了磕，悶聲說道：“各有所長吧……”他忽而又抬起頭，眼神清亮了些：“郭教官，是一戰將之才，攻堅拔寨，練精兵，沒得說。漢卿要是能把這些人、這些事都弄好了，那還真是……能成為一帥才呀！”
徐承業見氣氛有些沉，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軍裝：“得了，一會兒呀，我還得去軍官俱樂部布局去！”
老夏好奇地問：“布啥局？”
徐承業臉上露出一種操盤手般的得意笑容：“我不是說了嘛，楊宇霆那些洋派和郭教官他們土派，互相看不順眼。咱得來點火藥味的，安排讓他們互相廝打一通，彼此出口惡氣！這不打不相識嘛！”
老夏一聽，連忙擺手：“打？！你可彆瞎出主意啊！那幫爺火氣上來，真動了手，你怎麼收場？”
徐承業卻滿不在乎地戴上帽子，笑著往外走：“我心裡有數，放心吧！”說完，便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奉天城，一處僻靜茶樓的雅間
幾乎在同一時間，城另一頭的茶樓雅間裡，氣氛則更為凝重。窗外細雨綿綿，沾濕了青石板路。
常威一身軍裝，悠閒地用小蓋碗撥弄著浮茶，與對麵兩位穿著略顯陳舊軍裝，眉宇間帶著鬱結之氣的漢子形成鮮明對比。這兩人便是侯傑與宋虎，昔日豫軍旅長，如今在奉軍中坐冷板凳的人物。
“嗨，彆提了！”侯傑猛灌了一口濃茶，像是要澆滅心頭的火氣，“他張宗昌倒是走了狗屎運，白撿一萬多白俄兵！老子跟他防區挨著，眼瞅著他那邊人馬嘶鳴，裝備一新，老子呢？”他重重放下茶杯，發出“鐺”一聲響，“想擴編，招兵買馬的告示貼出去三個月，應者寥寥！好不容易向上邊要點糧餉補給，運過來十回有八回能被‘土匪’劫了！他娘的，哪來那麼多專劫軍需的土匪？！”
宋虎相對沉穩些，但臉色也同樣不好看，他歎了口氣，聲音低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咱們是降將，能有個番號，有塊地盤就不錯了。隻是……看著張宗昌那種貨色都能風生水起，心裡憋屈啊。”他看了一眼氣定神閒的常威，“常兄弟，你消息靈通，張宗昌那批白俄兵，真是突然出現的？”
常威慢悠悠地呷了口茶，嘴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放下茶碗，聲音平緩道：“天上掉下來的？哼，我看他那批白俄兵，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冒出來的。老毛子內亂，潰兵、流民多了去了，他張宗昌怕是早就暗中搜羅，藏了許久，隻等時機成熟再亮出來罷了。”
他目光掃過麵前兩位舊識，語出驚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不也藏了八千多兵麼？”
“你……！”
侯傑和宋虎同時震驚，差點打翻麵前的茶碗。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著常威，仿佛第一次認識他。八千多兵！這可不是小數目，足以編練一個精銳旅甚至一個師了！他常威不聲不響，竟然藏著這麼一股力量？
常威擺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了，閒話咱不多聊。我那好契弟指張學良）還約了我晚上打麻將呢，不能耽擱。”
他話鋒一轉，切入正題，聲音壓低了些：“這第二次奉直之戰，眼看著就要開打。亂世之中，咱們手裡有槍有兵，才是硬道理。你們倆的處境，我清楚。”他看向侯傑，“補給被劫，未必真是土匪所為。”又看向宋虎，“招不到兵，也未必是百姓不願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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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點到為止，卻讓侯、宋二人心頭巨震，隱隱想到了某些可能，臉色更加難看。
常威繼續道：“這次大戰，我會儘量在少帥和大帥麵前活動，把你們協調過來，編入我的作戰序列。咱們哥幾個一塊打，彼此有個照應，也放心。省的到時候被扔到哪個犄角旮旯當炮灰，或者被某些人……”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給坑了。楊宇霆和郭鬆齡那邊，都是神仙打架，咱們小鬼彆遭了殃。他們都不是省油的燈，厲害著呢，彆傷了咱們弟兄！”
他最後幾句話帶著一絲調侃，卻清晰地傳遞出結盟自保的信號。
侯傑和宋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激動與一絲希望。他們如今處境艱難，猶如無根浮萍，常威這番話，無異於雪中送炭。
“常兄……”侯傑喉嚨有些發乾，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宋虎則鄭重地抱了抱拳：“一切，仰仗常兄了！”
常威哈哈一笑，站起身，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行了，都是自家兄弟，不說這些。把心放肚子裡，仗有得打，功也有得立！眼光放長遠些。”他眼神深邃，仿佛看到了遙遠的未來，“這天下，亂局才剛剛開始，往後，有的是咱們兄弟建功立業的機會！”
他最後一句意味深長，隻有他自己知道，那“建功立業”的機會，並非僅僅指中原逐鹿，更在於未來那場關乎民族存亡的東方大戰。他這穿越者，有心將眼前這些失意卻尚有血勇的將領，磨礪成未來的抗日鋒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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