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目光一凝,身體前傾:“你小子說你能看見未來。那正好,你跟我說說,要是我執意繼續往南邊打,是我對,還是郭鬆齡對?”
常威眼珠子一轉,心裡飛快盤算,臉上卻堆起笑容:“大帥,要我說啊,這郭鬆齡是對,也不對。”
“哦?”張作霖盯著他,“怎麼說?你少給我和稀泥啊,我要聽真真的!”
“我哪敢和稀泥!”常威叫屈,“您聽我細說。
“大帥,”常威斟酌著開口,“說到向南打……我鬥膽說句實話。這郭鬆齡不對就不對在他不該替自家的統帥做決策!這是大忌!這是立場問題,不過他郭鬆齡打仗也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樣的人才得留住!”
常威繼續說道:“郭鬆齡說的‘雄踞關外,養精蓄銳’,道理上是沒錯的,咱們剛打完大仗,需要時間消化戰果,整訓部隊。繼續往南打,且不說江浙那邊孫傳芳、馮玉祥能不能抵擋得住,就算打下來……”
他頓了頓,觀察張作霖臉色,繼續說道:“大帥,管一個地方,不是光有兵就行。咱們的兵能殺人破城,但他管不住那麼多人,理不清那麼複雜的賬!最後還是得靠他們本地那些盤根錯節的官紳幫著管。咱們派去那邊的官立不住腳,我估摸著,您要是真拿下江浙,多半得派是楊宇霆去做江浙總督,他鎮不住!”
張作霖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我跟楊宇霆都沒明說,你倒先知道了。”
常威嘿嘿一笑:“這還用猜?一想就知道了。楊宇霆是您的心腹愛將,有手腕,懂權謀,對您也忠誠,總幫著你乾壞事,你可不就啥好處都就著他們。”
他話鋒微妙一轉,“是!這樣的人不怎麼帶兵,對您沒啥威脅,不過這人吧,幫著出出主意是一把好手,真要到兩軍陣前玩命……他未必行。萬一局勢有變,他恐怕……未必會和地盤共存亡。”
張作霖眼睛眯了起來:“呦嗬!你還當著我的麵編排起楊宇霆來了?他可是我的總參謀長!你不怕我告訴他,他給你小鞋穿?”
常威滿不在乎地哈哈一笑:“那有啥好怕的?我腳本來就小,穿小鞋正合適!再說了,我這是實話實說,也是為大帥您長遠考慮。”
“怎麼,你跟郭鬼子一樣,跟他有仇?”張作霖語氣聽不出喜怒。
“那倒沒有,”常威搖頭,“真說起來,楊總參謀長以前還幫過我的忙。但咱有一說一,現在是為大帥您分析利弊。”
他聲音壓低了些,“我是擔心,將來……萬一,我是說萬一啊,少帥接了班。就衝楊總參謀長和少帥之間那不太對付的勁兒,他為了自保,恐怕……”
這話一出口,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
張作霖久久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閱儘滄桑、深不見底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常威。那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常威的胸膛,看看裡麵到底裝著什麼心思。
常威保持著微微躬身的姿勢,臉上笑容不變,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張作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壓迫感:
“常威啊……”
“哎,大帥。”常威連忙應聲。
“你說……”張作霖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頓地問,“我這個老頭子,還能活幾年啊?”
這個問題宛如一道驚雷,在常威腦中炸響。他知道,這是張作霖對他剛才那番涉及“權力交接”和“未來預判”言論的最直接、最嚴厲的敲打和警告——你在揣測什麼?在規劃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快死了,在提前找後路了?
常威瞬間做出反應,臉上露出誇張的驚訝和惶恐:“呦!老帥!這話可不敢瞎說!折煞我了!”
他挺直腰板,語氣變得無比堅定,甚至帶著點“嗔怪”:“要我說呀,您這身子骨硬朗著呢!龍精虎猛!再活個二三十年,那都是起碼的!我還指望一直跟著您乾,跟著您享福呢!您可彆嚇唬我!”
他這番表演,拿捏得恰到好處。
張作霖盯著他看了足足十幾秒,房間裡隻有座鐘的滴答聲和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終於,張作霖臉上緊繃的肌肉鬆弛下來,他靠回椅背,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你小子,淨撿好聽的說!行了!”
他揮了揮手,仿佛驅散剛才所有的緊張和試探:“滾吧!該乾嘛乾嘛去!把部隊給老子看好了,彆出了什麼岔子!”
“是!大帥!您放心!”常威如蒙大赦,立正敬禮,聲音洪亮。他知道,這一關暫時算是過去了。
他保持恭敬的姿態,慢慢退後幾步,然後轉身,輕輕拉開辦公室的門,閃身出去,又小心地將門關上。
辦公室裡,張作霖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他獨自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望著常威離去的方向,手指又開始無意識地敲擊扶手,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棋盤上的棋子都在動,有的張揚,有的沉默,有的看似忠誠,有的心懷異誌。他這個下棋的人,需要看的,比棋子本身更遠才行!不然他就可能淪為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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