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是1925年四月中旬,關外的春天姍姍來遲,今年,這鬆花江到了四月中才徹底解凍!
這直奉大戰結束後,常威是一股腦紮進了東三省的深山老林子裡,按著後世記憶裡的日軍入侵路線,處處撒兵,選取合適遊擊的地點,爭取九一八到來之時能最大程度消滅日軍有生力量!
哈爾濱,鬆花江畔。
漫長的冬季終於過去,江水浩浩蕩蕩向北流去,水勢明顯急切了許多。江風帶著料峭寒意,也摻雜了泥土與水生植物複蘇的腥甜氣息。
岸邊礁石灘上,三三兩兩坐著些早早趕來“開江釣”的漁人。這其中,就有一位身形瘦削的老者——張垛爺。
他穿著厚厚的舊棉襖,外罩一件磨得發亮的羊皮坎肩,戴頂狗皮帽子,帽耳朵向上係著,露出飽經風霜的臉。此刻,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江麵上的幾支魚漂。身旁一個年輕夥計提著魚簍,搓著手取暖。
“哎!又中一個!”夥計低呼一聲,隻見夥計手裡那根竹竿的竿梢猛地一沉,彎成一道弧線。
一條尺把長、鱗片在初春陽光下閃著銀光的鯽瓜子被提出水麵,劈裡啪啦地掙紮著。
夥計連忙上前,用抄網接住,摘下魚鉤,把魚扔進簍裡,那魚在簍底蹦躂幾下,便老實了。夥計咧嘴笑道:“垛爺,要我說呀,您老是貪大的!這開江頭一撥,多是些鯽瓜子、柳根子,想釣大鯉子、大鯰魚,還得再等些日子,等水再暖點。”
哈爾濱的鬆花江,一般每年十一月下旬起便自北向南陸續封凍,到翌年四月上旬才自南向北慢慢解凍,穩定封凍期長達一百三十天左右。這剛剛開江,水溫還低,大魚多在深水處,不太活躍。
看著夥計一連中了幾條魚,自己還一無所獲,張垛爺也渾不在意,慢悠悠地給魚鉤重新掛上一條肥碩的蚯蚓,手腕一甩,魚線劃出一道弧線,魚餌“咚”一聲落入遠處江麵。他這才在江邊的石灘上坐下,眯著眼望著微波蕩漾的江麵:
“哎,就是揀大的釣!要不,對不起咱這鬆花江啊!它養了一冬的力氣,憋了一冬的肥膘,頭口鮮,就得奔著大的去!”
旁邊另一個相熟的釣友還沒開張,正有些焦躁地又甩出一杆。
夥計挨著張垛爺坐下,閒聊道:“張垛爺,您最近可是老來釣魚,不走垛啦?”
“不走啦!”張垛爺擺擺手,聲音裡帶著幾分落寞,也有幾分終於卸下重擔的釋然,“老啦,腿腳不跟勁了,也走不動啦!該歇歇啦。”
夥計感慨:“也是。您那乾兒子對您多孝順啊!好吃好喝供著,啥也不用您操心。您就在家好好養老,享享清福吧!”
提到乾兒子朱傳傑,張垛爺刻滿風霜的臉上頓時綻開一抹發自內心的、帶著得色的笑容,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養老?享福?嘿嘿,這不天天給兒子釣魚嘛!他也愛吃這開江魚,鮮!熬湯、紅燒,都美!俺這老骨頭,彆的乾不了,釣幾條魚給孩子們添個菜,也算沒白吃他家的飯。”
他無兒無女,走了一輩子的“垛”指舊時關外帶領馬幫、車隊長途販運貨物的行當),風餐露宿,跋山涉險。
幾年前剛開始給朱家貨棧走垛時朱傳傑和他鬨彆扭,結果掉進陷阱差點沒死在深山老林裡,是他費大力救了回來!
朱開山感激他,便讓朱傳傑認了他做乾爹。從此,張垛爺便在朱家落了腳,傳傑也把他當爹對待。
正說著話,張垛爺手中那根老竹竿的竿梢突然劇烈抖動起來!
不是方才鯽瓜子吃餌那種文雅的點頭,而是猛地下沉,旋即向側方疾速拉去,力道之大,幾乎要差點把魚竿從他手中奪走!
“呦!上鉤啦!這動靜!”夥計騰地站起來。
張垛爺渾濁的眼睛驟然放出光來,人也跟著站起,腰板挺得筆直,雙手死死握住魚竿,感受著通過魚線傳來的、水下那股狂暴的掙紮:“小不了!絕對小不了!是個大家夥!”
他不敢硬拽,開始熟練地運用技巧,時而放線,時而收線,利用魚竿的彈性與水下那未知的獵物周旋。竹竿彎曲的弧度越來越驚險,魚線劃破水麵,發出“嘶嘶”的聲響。
周圍幾個釣魚的都停下手中活計,圍攏過來看熱鬨,低聲議論著:“謔!看這勁頭,怕是條大鯉子!”“張垛爺寶刀不老啊!”
僵持了一會功夫,水下的力道似乎減弱了些。張垛爺看準時機,深吸一口氣,雙臂較力,猛地向上一提!
“嘩啦——!”
水花四濺,一條金鱗赤尾、足有小臂長短的大鯉魚被提出了水麵!陽光照在濕漉漉的魚身上,金光閃閃,尾巴奮力拍打,濺起更多水珠。
“哎!這個好!這個好!”張垛爺喜不自勝,臉上笑開了花,伸手就想去抓那還在空中掙紮的魚,好摘下魚鉤。
可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冰冷魚身的一刹那,動作突然僵住了。
臉上的笑容凝固,眼中興奮的光芒瞬間渙散,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焦距。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緊接著,他兩眼一翻,手中魚竿“啪嗒”掉落在地,整個人像一截突然失去支撐的朽木,直挺挺地、重重地向後倒去!
撲!
身體砸在身後冰冷的青石灘上,發出一聲悶響。
“哎!哎!張垛爺?!”身旁的夥計嚇傻了,連忙撲過去,“你怎麼了?張垛爺!”
“張垛爺!你沒事吧?”周圍的釣友也大驚失色,紛紛扔下魚竿圍攏過來。有人伸手去探鼻息,有人試圖扶他。
張垛爺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更是沒有一絲血色,微微翕動著。被眾人七手八腳抬著平放在稍微平整些的灘地上,掐了會兒人中,他才悠悠轉醒,眼皮顫動幾下,緩緩睜開。
“彆……彆動我……”他聲音極其微弱,帶著粗重的喘息,“讓我……緩一會……就好了……”
眾人不敢再挪動他,隻能讓他就那麼躺著。有人脫下外衣墊在他頭下,有人跑去江邊用帽子舀來一點冰冷的江水,想喂他,又不敢。
夥計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和急劇起伏的胸膛,急忙道:“張垛爺,您可彆嚇唬我啊!我這就去找人,送您去醫院!”
“不……不用……”張垛爺艱難地擺了擺手,閉上眼睛,胸口依舊起伏得厲害。春日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臉上,卻照不出絲毫暖意,隻襯得那臉色愈發蒼白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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