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手指離鑰匙還有十厘米時,空氣突然變得沉重。他沒有收回手,也沒有繼續前伸,隻是感覺到一股力量從鑰匙表麵擴散出來,像是水波一樣掃過他的皮膚。
銀鏡還在高舉著,鏡麵映出前方的三重投影。原本清晰的畫麵開始扭曲,邊緣出現裂紋般的分叉。一道新的光影從左側未來中分離出來,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短短幾秒內,空中不再是三個世界,而是十幾個,幾十個。
秦月立刻調整攝像機角度。屏幕上的畫麵不斷分裂,每一塊都顯示不同的場景。她按下錄製鍵,設備發出連續的提示音:【觀測數量超限】【信號不穩定】。
“太多了。”她說,“看不過來。”
蘇明遠盯著其中一條世界線。那是一座安靜的城市,街道整潔,陽光明亮。他看到自己穿著便服走在街上,手裡牽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的臉模糊不清,但他知道那是他從未有過的孩子。
他往前邁了一步,腳剛抬起,就被一股力量拉了回來。胸口像撞上了無形的牆,呼吸一滯。
林小棠伸手扶住他肩膀。她的右手掌心發燙,胎記的位置已經開始泛紅。她閉上眼,感受到無數條細線在意識中交錯,每一條都連向一個世界,每一個世界都缺少一個人。
“不是壞了。”她低聲說,“是本來就這樣。”
陳默低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聲音很輕,但他說:“你說什麼?”
“每個世界都少了一個關鍵的人。”林小棠睜開眼,“我們在的那個世界,有人不在;彆人在的世界,我們又消失了。”
秦月翻看回放記錄。她在不同畫麵之間切換,發現每當某個世界試圖把缺席的人拉進去,其他世界的影像就會變暗。有一次,她看到陳默出現在一個沒有靈異事件的世界裡,正坐在大學講台上講課。可就在那一瞬間,林小棠所在的世界突然黑了一秒。
“不能補。”她抬起頭,“誰想回去,誰就毀掉彆的可能。”
蘇明遠走到中間那條世界線前。那裡依舊是一群無臉人整齊行走的畫麵。他仔細看,在隊伍最後方,有一塊立在路邊的石碑。他湊近,看清了上麵的名字。
是他自己的名字。
下麵還刻著一行字:逝於丙戌年冬,守職至終。
他站在原地沒動。那塊碑不是假的,也不是隨便寫的。他知道那是真的——在那個世界裡,他已經死了。
陳默把銀鏡慢慢放低。鏡光掃過地麵,那些蔓延開來的黑絲逐漸退去。投影穩定了一些,但仍然在持續分裂。他意識到,他們不能再選了,也不能再攔了。
“錄音機還在轉。”他說。
機器裡的磁帶確實還在運行。波形圖顯示出十幾種頻率同時跳動,彼此不重合,也不乾擾。就像十二條河流並行流淌,互不交彙。
林小棠抬起右手,看著自己的掌心。胎記的金光沒有凝成符號,而是像液體一樣在皮膚下遊走。她能感覺到鑰匙和她之間的聯係越來越強,仿佛那東西一直在等她觸碰。
她往前走了一步,把手按在了鑰匙表麵。
一瞬間,所有世界線同時震顫。
陳默猛地抬頭。他看到左邊那個崩塌的世界裡,出現了他小時候的家。門開著,院子裡站著一個穿舊式長裙的女人。那是他母親,背對著他站在屋簷下。
“回來吧。”那個身影說,“做個普通人。”
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他想把手伸出去,可身體僵住了。林小棠的左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股熱流順著皮膚傳進來。他眨了下眼,幻象消失了。
周圍的世界仍在震動。右側那個新生的世界開始裂開縫隙,綠色植被下露出枯骨。中間的現實世界裡,無臉人群突然停下腳步,齊刷刷轉頭看向他們所在的方向。
林小棠咬住嘴唇,沒有鬆手。她的右臂已經發麻,胎記像是燒了起來。但她能感覺到,那些分裂的世界正在慢慢停下來。
一個接一個,畫麵靜止了。
所有的投影不再閃爍,也不再互相吞噬。它們懸在空中,彼此平行,各自完整,也各自殘缺。
然後,一道新的光影浮現出來。
是個女人的身影。她穿著素色旗袍,頭發挽起,麵容溫和。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轉身,目光掃過每一個世界,最後停在他們四人身上。
她笑了。
“你們都很棒。”
聲音不高,卻清楚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
陳默鬆開了銀鏡。金屬框輕輕落在身側,鏡麵朝下。他看著那道影像,直到它化作光點消散。
秦月關閉了手動模式。攝像機自動保存最後一幀畫麵,文件命名《多元紀錄001》。她沒有查看傳輸進度,也沒有檢查是否錄全。她知道有些東西一旦發生,就不會真正消失。
蘇明遠摸了摸胸口的警徽。這一次,他低頭看見金屬表麵映出了自己的臉。輪廓模糊,但確實是他在看著自己。
林小棠靠在他肩上,右手緩緩垂下。掌心的光已經熄滅,但皮膚下還能看見淡淡的金色紋路,像血管一樣延伸到手腕。
沒有人說話。
他們站著的地方沒有變,腳下的地麵還是原來的模樣。可他們都知道,剛才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多個世界存在。
每個世界都有缺失。
而缺失本身,才是維持平衡的關鍵。
陳默抬起手,這次沒有猶豫。他的指尖輕輕搭在鑰匙邊緣,不是為了啟動,也不是為了選擇,隻是在那裡。
林小棠睜開眼,看向他。
蘇明遠把手放在她背後,支撐著她的重量。
秦月取下攝像機電池,放進包裡。
鑰匙表麵微微震動了一下。
喜歡午夜詭話連環驚魂錄請大家收藏:()午夜詭話連環驚魂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