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眉,終究沒下令鑿冰,隻把數據記進“冰聲簿”,像給黑夜補一段無人認領的病曆。
0110,冰壺漂至鬼齒灘。
灘頭暗樁“老齒”——一個獨眼老漁夫,蹲在礁背,手裡握一根“撈叉”——杉木杆頭釘彎鉤,鉤背焊一顆銅鈴。
他聽見水下微響,叉尖入水,一挑,麻線纏叉,銅鈴輕晃——
叮。
像給黑夜補一次極輕的更。
老齒收壺,不拆,先貼耳聽三秒,隨後從懷裡摸出一小瓶“燒刀”,對壺口淋一圈,火折子一碰——
噗。
火舌從壺嘴吐出,像一條橙紅的舌頭,把“語紙”舔成灰。
灰上字跡浮起,在火舌裡立了三秒:
“霜橋已斷
剪燈猶亮
明晚子時口外風隙”
三秒後,字散,火滅,壺膽裡隻剩一層極薄的灰膜,像給黑夜貼一張不會疼的藥。
老齒把灰膜倒扣在掌心,雪一吹,膜碎,像替誰灑一次無聲的紙錢。
隨後,他把壺重新沉水,麻線割斷,像給黑夜剪一次臍帶。
0130,上遊。
杜小壺仍蹲在冰沿,手裡攥那根被割斷的麻線,線頭已凍成冰針,像給掌心釘一枚不會流血的刺。
他抬頭,雪樓探照燈已熄,世界黑到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他把麻線繞頸三圈,像給自己係一條不會打結的圍巾。
雪落在圍巾上,不化,像給黑夜補一層不會融化的孝。
他忽然想起入行那夜,師父把空冰壺遞給他,說:
“壺口向前,是生路;
壺耳向後,是死證;
壺膽朝天,是燈;
壺膽朝地,是墓。
你選哪一邊?”
今夜,他選了第五種——
壺口朝水,
水把話分成兩截,
一截給敵聽,
一截給兄弟,
剩下一截,
讓冰自己
帶往無人處
發芽。
0200,飲馬川複歸寂靜。
冰層下的裂縫,沿“人”字悄然延長,像給黑夜續一條不會回頭的路。
雪樓那邊,雪啄合上“冰聲簿”,在“非自然水聲”一欄,畫了一個小小的“?”,像給世界留一顆不會孵化的卵。
而那隻冰壺,已沉入鬼齒灘最深的牙縫,壺膽貼泥,像給大地補一顆
不會再被撬開的
乳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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