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大公報》主筆,長衫外罩舊式西裝,領口彆鋼筆,眼神焦灼。
他衝進來,先擋在妹妹麵前,對眾人怒目:清禾,彆聽他們的!跟我去重慶,軍統那邊我求了特批,你隻需寫三篇悔過書——
他話未說完,已被顧燕笙的扇尖逼退半步。
沈墨生掏出一張船票,津港至渝,日期明晚,票背寫一行潦草鋼筆字:
上岸吧,哥求你。
他把船票壓在第六枚扇骨之下,像給黑夜墊一張不會兌現的支票。
鋪內,六方齊聚,六骨成環,扇麵卻未裁。
蘇硯舟以扇柄輕擊掌心,目光落在沈清禾臉上:選誰?
沈清禾抬手,解開大衣所有紐扣,露出腰間一條極細的銀鏈,鏈墜是一枚比指甲還小的鑰匙。
她走到案前,將鑰匙插入白絹中央一處暗藏的鎖孔——
哢噠。
六枚扇骨同時彈起,懸空,骨尖向內,像六柄倒懸的劍。
白絹之下,竟是一麵銅鏡,鏡麵被煙薰黑,隻留一條極細的縫,縫裡透出微光,像黑夜被誰悄悄掰開一道反鎖。
我選第七方,她輕聲道,我自己。
話音落,金銀花扣被她指尖碾碎,忍冬慢毒散成極細的綠霧,霧遇銅鏡,鏡縫瞬間擴大,一道火舌地竄出——
火是冷的,帶著冬淩草素的苦香,像給黑夜點一盞不會燙的燈。
火舌掠過六枚扇骨,骨麵無扇,卻同時顯影:
顧燕笙的劍、鬆本的蛇、載洵的骨、沈墨生的船票,以及另外兩枚尚未露麵的骨影,一並被火烤成焦黑字跡,像誰在半空寫一封無人認領的絕筆。
火滅,扇骨儘落,碎成六段,卻拚不出一把完整的扇。
蘇硯舟以扇麵輕覆碎片,白梅展開,梅蕊毒針不知何時已斷,隻剩一截極細的銀灰,像給黑夜補一次不會疼的縫。
他抬眼,第一次露出極淺的笑:扇無骨,麵可依;人無骨,方可立。
沈清禾把銅鏡反扣,鏡背刻一行小字:
淩冬不凋,亦不複生。
她轉身,大衣揚起,像給黑夜切一塊不會回頭的剪影。
鋪外,電車鈴再次響起,兩快一慢,卻無人再進。
六方局,六骨碎,扇麵未裁,已自成鋒。
雪終於落下來,先是粉,後是屑,最後成片,蓋住了所有扇骨,像給黑夜縫一張不會融化的被。
蘇硯舟收攏折扇,推門而出,未回頭。
沈清禾隔三步,亦未回頭。
兩人一前一後,腳印在雪上排成一條極細的縫,像誰給黑夜留一道
不會愈合的
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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