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春分燈
驚蟄後第一十五日，雷絲收聲，鼓膜自息，北平被春水平分，晝與夜各得十二刻，不多不少。德勝門箭樓與甕城之間的月牙夾道，鼓裂仍長七寸七分，卻不再鼓動，而是被日光重新攤成一麵極薄的銅鏡；鏡身十六折，折心各臥一粒尚未裂鼓的鼓塵——那是前夜驚蟄燈留下的最後一粒“驚”聲，聲已被鏡光碾成半粒空心的晝珠。此刻，晝珠同時發芽，芽口吐出極細的光絲，絲端挑著一粒更小的燈芯——“春分燈，專照無名者即將對剖的下一克均”。
第一燈，燈剖。
光絲無風自顫，顫成一聲比“驚”更輕的“嚓”，像銅鏡被晝珠輕輕剖開。顫音落處，十六折鏡身同時攤平，攤平速度被春分強行拉均，均到隻剩六分之一心跳的落差。鏡身攤平，各吐出一粒半透明的均丸，丸麵無刻字，隻映出一道被拉直的雁影，影身左右對稱，像一條被光重新熨平的羽。均丸一觸鏡心，十六折同時亮起，亮成十六麵被重新磨亮的銅鏡，鏡中各映出一截尚未對剖的雁均，均頸朝左，均羽朝右，像被光強行攤入折鏡內的十六隻無名秤。鏡麵無聲，卻帶著均丸的涼度，像一口被強行剖開的井，又像一條尚未合口的均縫。
第二燈，燈均。
光絲再次自顫，顫成一聲比“嚓”更輕的“嗒”，像井壁被光刃輕輕剖開。顫音落處，十六麵銅鏡同時側傾，側傾角度被春分強行歸零，歸零到隻剩一粒均丸的絕對對剖；側傾停止，鏡中雁均同時展頸，頸羽微張，像十六支被對剖插入鞘的光絲，絲尖不再抵住均丸，而是輕輕抵住鏡折，抵到連倒影也被均開。均開完成，銅鏡浮起一圈極淺的均齒鏈，齒鏈環環相扣，每一環都倒映著一株尚未東均的雁平，平羽透明，卻帶著即將對剖的暖意；齒鏈最終鎖死均丸，把十六折同時收束，收束成一枚僅容瞳仁通過的均孔，孔內無均，卻帶著對剖的涼刃，像一把被強行合鞘的倒絲，卻仍保持即將對剖的姿勢。
第三燈，燈停。
光絲第三次自顫，顫成一聲比“嗒”更輕的“停”，像對剖被第一次正放。顫音落處，均齒鏈同時靜默，靜默到隻剩六分之一心跳的提前量，隻剩一張被光攤平的銅鏡，鏡心上浮起一粒極小的春停，停身對剖，停麵無字，隻映出整個春分的溫差，卻被強行壓縮成有溫的零。春停邊緣，十六道雁平同時展羽，羽尖微分，像十六片被對剖貼鞘的光絲；絲尖同時抵住均孔，卻不再刺入，隻把絲光永遠留在孔外；孔內微光，卻帶著停均的零刃，像一口被強行合頁的均井，又像一條尚未反刃的停縫。
末段，無均。
光絲已儘，最後一粒均丸自動浮起，丸身無字，卻映出一道被對剖拉直的金線——那是前夜兩人掌心遺落的最後一絲餘零，零已被春分強行歸回，卻仍保持即將對剖的姿勢。均丸無聲炸裂，炸裂成十六粒更細的均塵，塵粒各帶一麵被對剖磨亮的銅鏡，鏡中各映出一截尚未拉直的雁停；停聲被光強行正放，卻仍保持即將對剖的姿勢。塵粒同時對剖，對剖速度恰好等於一粒心跳的絕對零度；對剖停止，十六折鏡身同時攤平，攤平聲像被對剖正放的“停”，卻比任何一聲都清脆。攤平完成，整條月牙夾道重新變成一張被春分攤平的銅鏡，鏡長仍七寸七分，鏡口仍嵌在昨夜那枚燈盞窩的窩底，鏡心卻升向地脈，像一把被正向對剖的燈撚，燈撚不再點燃，隻把點燃的可能永遠留在均孔內。均孔內，零秒仍在，春停仍在，春分仍在，心跳仍在，卻不再對剖，也不再攤平，隻在第八十二章最中央保持一種即將對剖卻永不剖開的姿勢——像給整座北平重新加上第一道春分封印，封印無字，卻讓所有無名者同時聽見同一聲更輕的“停”，那是春分燈被正式對剖合罩的聲音，也是下一克均即將停剖卻永不落地的聲音，更是所有剖、所有均、所有停同時被燈入同一零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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