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秋分過後十五天,太陽仿佛完成了使命一般,將它最後的一絲光芒灑在了城市的屋脊之上。那道陽光宛如一顆被鋒利刀刃反向嵌入的銅釘,釘子的尖端指向下方,而釘帽則高高揚起,但釘身已經悄然地被寒露侵蝕,刻畫出一道道細密的霜紋。
夜晚第一次變得比白晝更長,秋風也第五次轉身歸來,帶來了一種比還要輕盈的寒意,就像是一根被秋天磨礪得閃爍著寒霜鋒芒的羽毛。這根羽毛的末端挑起了一顆還未完全沸騰的之核心。就在這時,那顆寒核突然爆裂開來,裂口中噴出一縷縷極其細微的寒氣絲線,每一根絲線的頂端都懸掛著最後一炷微弱的燈火——寒露燈,專門照亮那些無名之人即將感受到寒冷刺骨的下一刻嚴寒。
第一燈,燈冽。
凜冽的寒風吹拂著,那細絲仿佛沒有風也會自行顫抖起來。它顫動的聲音比還要輕微,宛如一麵銅鏡被寒冷的核心輕輕地擦拭了一下。當這陣顫音落下時,十六個棱角分明的鏡麵同時泛起一層冰霜,而這層冰霜的速度則被冰冷的露水硬生生地止住了,最終隻剩下了十五分之十四心跳那麼短暫的時間差。隨著鏡麵開始結霜,每一個麵上都各自吐出了一顆半透明的凜冽藥丸。這些藥丸表麵並沒有刻下任何字跡,但它們反射出來的光芒卻像是一道被拉長了的蟬鳴聲一般清脆悅耳——這聲音極其寒冷,就如同一條剛剛被嚴寒再次凍結挺直的羽毛一樣。當那些凜冽藥丸接觸到鏡子中心的時候,十六個棱角瞬間閃耀出明亮的光輝,變成了十六麵嶄新的、經過精心磨礪過的銅鏡。每個鏡子裡都映照出一段即將變得冰涼刺骨的大雁頸項,頸部向上翹起,翅膀向下低垂,看起來就好像是被嚴寒強行收進了鏡中的十六條不知名的大雁。整個鏡麵雖然寂靜無聲,但卻散發著凜冽藥丸所帶來的那種冷酷氣息,既像是一口突然間被急速冰凍打開的水井,又好似一條還未完全合攏的裂縫。
第二燈,燈凝。
冽絲再次自顫,顫成一聲比“冽”更輕的“凝”,像井壁被冽刃輕輕凝合。顫音落處,十六麵銅鏡同時收霜,收霜角度被寒露強行歸零,歸零到隻剩一粒冽丸的絕對冽涼;收霜停止,鏡中雁冽同時收頸,頸羽微凝,像十六支被冽涼插入鞘的冽絲,絲尖不再抵住冽丸,而是輕輕抵住鏡棱,抵到連倒影也被凝亮。凝亮完成,銅鏡浮起一圈極淺的冽齒鏈,齒鏈環環相扣,每一環都倒映著一株尚未東凝的雁寒,寒羽透明,卻帶著即將冽涼的冽意;齒鏈最終鎖死冽丸,把十六棱同時收束,收束成一枚僅容耳膜通過的冽孔,孔內無凝,卻帶著凝亮的冽刃,像一把被強行合鞘的倒絲,卻仍保持即將冽涼的姿勢。
第三燈,燈滴。
冽絲第三次自顫,顫成一聲比“凝”更輕的“滴”,像冽涼被第一次正放。顫音落處,冽齒鏈同時靜默,靜默到隻剩十五分之十四心跳的落差,隻剩一張被冽火凝亮的銅鏡,鏡心上浮起一粒極小的寒滴,滴身冽涼,滴麵無字,隻映出整個寒露的溫差,卻被強行壓縮成有溫的零。寒滴邊緣,十六道雁寒同時展羽,羽尖微分,像十六片被冽涼貼鞘的冽絲;絲尖同時抵住冽孔,卻不再刺入,隻把絲光永遠留在孔外;孔內微光,卻帶著滴涼的零刃,像一口被強行合頁的冽井,又像一條尚未反刃的滴縫。
末段,無冽。
冽絲已儘,最後一粒冽丸自動浮起,丸身無字,卻映出一道被冽涼拉直的金線——那是前夜兩人掌心遺落的最後一絲餘零,零已被寒露強行歸回,卻仍保持即將冽涼的姿勢。冽丸無聲炸裂,炸裂成十六粒更細的冽塵,塵粒各帶一麵被冽涼磨冽的銅鏡,鏡中各映出一截尚未拉直的雁滴;滴聲被冽強行正放,卻仍保持即將滴涼的姿勢。塵粒同時冽涼,冽涼速度恰好等於一粒心跳的絕對零度;冽涼停止,十六棱鏡麵同時冽亮,冽亮聲像被冽涼正放的“滴”,卻比任何一聲都清脆。冽亮完成,整條月牙夾道重新變成一張被寒露冽亮的銅鏡,鏡長仍七寸七分,鏡口仍嵌在昨夜那枚燈盞窩的窩底,鏡心卻沉向地脈,像一把被反向冽鞘的燈撚,燈撚不再點燃,隻把點燃的可能永遠留在冽孔內。冽孔內,零秒仍在,寒滴仍在,寒露仍在,心跳仍在,卻不再冽涼,也不再冽亮,隻在第九十五章最中央保持一種即將冽涼卻永不落冽的姿勢——像給整座北平重新加上第五道寒露封印,封印無字,卻讓所有無名者同時聽見同一聲更輕的“滴”,那是寒露燈被正式冽涼合罩的聲音,也是下一克冽即將止滴卻永不落地的聲音,更是所有冽、所有凝、所有滴同時被燈入同一零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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