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進入烤爐之前,要經過幾個必要的步驟,首先得是乳鴿,不能超過一個月的高齡,再高齡一點,肉會變柴,其次要用料酒,鹽,薑蒜汁醃製,去腥提鮮,最後用新鮮檸檬切片擦身,最後這個非常重要,是翅鴿皇火爆的重要秘密。
宰殺前,還要餓乳鴿們一天,把一大堆幼小的鴿子以很大的密度關在籠子裡計時,一定要超過24小時才行,不給飯但是清水要給足。宰殺過的乳鴿,還要控很長時間的血水。
在上述這些工序裡,最辛苦最不起眼的就是檸檬片擦身,必須每一處肌膚都要擦到,這個沒法偷懶,烤鴿子出爐後,沒擦檸檬的地方會皮肉斷開,造成品相很差。
開始做檸檬擦身的活是一個河北小夥子,這是個細致活,又辛苦又繁瑣,手指頭很容易被紮傷,傷口要是滲進了檸檬汁,那就痛不欲生了。後世很稀鬆的乳膠手套什麼的,那個時候價格過於昂貴,老板根本就不考慮。沒一個月,這個河北小夥的手就沒法看了,他告訴老板,要麼漲工資,要麼他回河北老家去吃閒飯。
於是河北小夥把在老家吃閒飯的親弟弟喊來了。
老板告訴哥哥,他以前一個月170的工資,降為兩個人一個月300,對於老板的最後一個條件,工資等春節一起結,哥倆都沒在意,反正酒樓管飯,春節回家前發工資,不是什麼大事。
老板的本意也不是想賴賬。
年根兒生意爆火,顧客盈門,這天在盈門的客人裡,有一位身份特殊的門客,雖然古訓有“玩物喪誌”一說,但是癱瘓的親兒子喜歡養信鴿,誰都說不了什麼。偏偏他父親又是個權勢很大的人,門下弟子很多,他養一堆門客不為彆的,居然是為了在四九城幫兒子以最快的速度找回丟了的信鴿。
結果這天又有兩隻沒回窩的,有人發現其中一隻是在翅鴿皇附近失蹤的。
眾望所歸,在待宰的鴿子裡找到了信鴿,沒來及殺。
酒樓被有關部門給暫時封了。
酒樓被封,就意味著沒流水,用今天的話,那叫資金鏈斷了。
這種事在擦檸檬的兄弟倆看來,與他們關係不大,既然年根兒了,索性早點回家過年吧。哥倆找到老板,提出結工資走人。哥倆一起乾了兩個月,哥哥之前有一個月工資沒發,合計老板該給770,哥倆寬厚,告訴老板給750塊錢就好了。
雲老板立刻炸毛,媽的老子沒指望你們能同甘共苦,那你們也不能拆台呀,酒樓被封,好多錢收不回來,我又欠好多人的錢,你們他媽的這會兒跟我要錢,老子沒錢,彆說七百五,二百五都不給你們。
接著雲老板告訴後廚,馬上停了工作餐,媽的酒樓都停業了,憑什麼給你們白吃?
隨著春節的日益的臨近,家裡人的催促,每天隻吃一頓的哥倆也擋不住本就不多的錢一點點變少,怒火如春天被點著的柳絮,越燒越旺,根本彆想撲滅。
終於,有個很鐵的關係告訴雲老板,後天在便宜坊擺一桌,請查封酒樓的科長吃一頓,問題解決。
雲老板回酒樓告訴大家,苦日子就要熬過頭了,隻要一開張,用不了幾天,欠你們的工資都會給你們,要是願意留下春節加班的,雙倍工資。
哥倆終於盼來了老板,對拿回工資回家過年還是抱有希望的,哥倆甚至想,老板給500就行,這年頭,老板也不容易是吧。
可是聽到老板讓再堅持幾天,酒樓就可以恢複營業,哥倆徹底失望了,之前這種話老板說過不止一次。
生活就是這樣,當你說真話時,反而沒人信了。
哥倆演練過多次,弟弟牽住老板的雙手,哥哥一刀剁下。
四
鬨得沸沸揚揚的剁手案由馬維民負責,嚴格來說,這案子就差追緝凶犯了。
早20年前,我國醫學就能做到斷手再接成活,所以斷手不可怕,怕的是哥倆把一對斷手裝在塑料袋裡帶走了,千萬不能給煮了。
雲老板的家在內蒙土默特左旗哈素海,在從呼和浩特去往包頭七八十公裡的地方,是國家級半濕地,屬於黃河流域,盛產黃河大鯉魚,好吃得緊,黃河大鯉魚個頭很大,一條頂北京的仨。
雲老板很快被送進同仁醫院搶救,說是搶救,其實就是止血和補血,酒樓廚師有個懂點醫術的,他讓老板保持雙手,不對,是一雙沒手的胳膊舉到比心臟更高處,以免失血過多,這種沒手的胳膊,老北京有個詞,發音叫“骷嗤”。
警察知道,最重要的是找到帶著斷手逃跑的哥倆,找到那對斷手,要能接上,哥倆的罪名和刑期應該減少很多。
問題是,第一時間親自帶人去哥倆老家堵人的馬維民撲了個空,那個地方離北京不遠,以驢火著稱,驢火就是驢肉夾火燒的簡稱,那是驢火愛好者心中的聖地,驢肉夾在剛出爐的燒餅裡,那叫一個香,再喝口驢湯,給10隻烤鴿子都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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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以前的案例會發現,罪犯在實施犯罪後,第一行為就是回老家!這哥倆居然沒回去,莫非是反社會人格,他們口袋裡錢不多,能去哪裡?
經過偵察,發現哥倆在斷老板手前幾天,偷了一些後廚和前台的東西拿出去賣,大概200塊錢,所以這是一起有預謀,有計劃,手段殘忍,對社會危害極大的重大傷害案,老百姓紛紛表示對罪犯的憤怒,希望公安機關儘早將案犯捉拿歸案。
警員們被馬維民派到趙公口長途汽車站,玉泉營,大紅門等河北兄弟們返鄉的必經之地找人,楊一寧就守在派出所裡打雜,收聽舉報電話,燒水,裝飯盒,給所裡的土暖氣添煤掏煤灰,幫單身同事洗衣服,反正有啥事她就乾啥事,時間一長,楊一寧練就了隨時睡過去的本事。
馬維民派了將近30人守在哥倆的老家村口,10人一班,每班8小時,就不信倆混蛋不回家過年。
當警員們在北京和冀中一通忙活時,哥倆正在輾轉前往哈素海,弟弟有些心機,覺得不該走張家口,呼市,哈素海一線,應該先去太原再轉道內蒙,所以說,就衝這個反偵察意識,已經屬於低智商犯罪了。
哥倆犯案後,第一時間衝進地鐵一號線崇文門站,一家夥坐到終點蘋果園,出地鐵站後步行前往八大處。哥倆打聽了,這倆地隔著幾座山,翻山的目的是把斷手給埋了,讓自己記不住地點。
後來警方出動大批人力,去弟弟說的翻山路線挖,半個月後停止,雲老板後來裝了一雙假手,手指頭不會打彎。
馬維民嚴重懷疑弟弟沒說實話。
埋了斷手後,哥倆一路打聽著先到了太原,口袋有260塊錢,省著用到哈素海不是問題。
哥倆均想,既然雲老板這麼不仗義,那就乾脆去屠了他家。
古代河北有易水寒的荊軻,有燕趙悲歌泣壯士的詩句,作者不是想歌頌罪犯,隻是想說,河北人千萬彆給惹怒了,否則就會不計後果地玩命。
哥倆都覺得,斷了雙手的雲老板再無活下去的可能,親眼看見血嘩嘩地從雲老板手腕斷處噴湧的情景,哥倆雖然沒怎麼讀過書,就是覺得雲老板肯定活不了,還有不能回老家,肯定有警察憋著他倆。
謹慎的弟弟帶著略憨的哥哥,從太原買票去忻州,再去準格爾旗,搭車前往土默特左旗。
沒欠薪水前的雲老板還是很和氣的,經常在酒樓下班後,讓後廚炒幾個硬菜,跟著一眾手下喝酒吹牛打屁,說起自己的家鄉,雲老板很自豪,雲是蒙語的姓氏,在漢語裡姓劉。老板皮膚黝黑,喝起酒來一個頂哥倆這樣的仨,酒喝點的次數多了,就算沒有故意記下,但哈素海,土左旗,以及老板老家的具體情況已經耳熟能詳,刻在哥倆腦海裡。
哥倆的打算是確定了雲老板家的門牌號後,找家附近的飯館,花光所有剩下的錢喝酒吃肉,買兩把刀,殺進老板家裡,把活著的都給屠了,然後跳黃河。
一直在所裡忙碌的楊隊看著隔15天回來一次的麵如死灰的馬維民,偶發靈感道“您說會不會這倆去老板老家報複去了?”
馬偉民看著還是個小姑娘的楊隊,心說雖然你姓楊,咱就死馬當活馬醫一次吧。
馬隊通過局裡聯係了土左旗公安,帶著所裡僅剩的2個人,楊隊和剛參加工作不久的馮飆,火急火燎開一輛212前往哈素海。晚上9點從北京出發,到呼市大概500公裡,那時不存在京藏高速,因為方向問題,黎明的曙光照不進楊隊的眼裡,幾個人在呼市呼倫北路路邊的小吃攤吃了焙子喝了磚茶,又買了幾個焙子放在車上,誰知道下一頓正經飯什麼時候能吃上,隨身帶的暖壺裡,灌滿了茶水。
馬偉民他們先去了土左旗公安局,過來時,馬維民在電話裡隻是要求這邊協助查一下雲老板家的情況,土左旗公安派人派車引導馬維民直到雲老板家,想不到剛到雲老板家門口,還在車裡,馬維民他們就聽見屋裡傳來慘叫,馬隊還有時間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楊一寧,心說這是咱老馬的吉祥物啊。
提前脫掉軍大衣的馮飆第一個衝了進去,接著是楊一寧,馬維民在楊一寧身後闖進屋裡,隻見哥倆一人手裡一把砍刀橫飛豎舞,後來馮飆才知道對著他衝過來的是哥哥,地上倒著一位老者和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都是一身血。緊閉雙眼,渾身顫抖,屋裡還有兩個姑娘和一個老太太大喊大叫,四處亂跑。
馬隊隻看見楊一寧身手利落地空手入白刃,雙手交互一駁打飛對手的砍刀,然後暴起,一個大背跨將弟弟掄飛,再臉朝下按倒在地,從腰間取出手銬銬上,整個過程最多也就五秒。馬隊都傻了,咱老馬這是招了個天材地寶?
要是小個子看見,譚笑七肯定大喊,對對對,我就是這麼被楊隊摔的!
那邊馮飆有些麻煩,屋子地方不大,牆邊堆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施展不開拳腳,馮飆沒有配槍的資格,已掏出槍的馬隊沒機會,馮飆突然喊了聲,是砍刀劃過他的肩膀,血蹭地躥了出來,雖然進肉不深,但是傷口很長,馮飆的氣勢瞬間就下去了,開始後悔自己為啥搶先衝進來,立功哪有命重要,要是自己交待了,這得多虧呀。
馮飆肩膀的飆血讓馬隊異常緊張,雖然他不喜歡馮飆,但那是自己的手下,戰友,馬維民大喊馮飆趴下,當哥哥的上半身完全展露在4米外的馬維民眼裡時,馬隊沒時間瞄準,憑感覺對那家夥的肚子開了兩槍,然後心臟兩槍,當對方倒下時,馬隊小心翼翼走過去,槍始終瞄著對方的腦袋,大喊“楊一寧,刀!”
屋裡的槍聲格外震耳,楊一寧耳朵嗡嗡的沒聽清楚馬隊在喊什麼,馬維民再次大喊“刀“,才被楊一寧理會了他的意思,楊隊過去踢開那家夥依然握著的砍刀,蹲下身摸摸他頸下脈搏,”死了“!
第一次見到殺人的楊一寧,貌似沒有一點緊張的樣子。而清醒過來的馮飆,跑到屋外哇哇大吐起來,弄得馬維民一臉的厭棄。
楊隊遂一戰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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