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七很早,就是說他還沒到七老八十的時候就悟到。人的一生往往很難從單一事件中計較,或者評價得與失,有時近的失,卻預兆著遠的得,而常常近的得,就是遠的失。而當一個人窮儘一生再回頭看時,得與失基本平衡。
吳德瑞可以證明這一點,當他受譚笑七的吩咐離開智恒通,加入海市黑道後,經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吳尊風開發的那個全院子都打牌的院子裡搓麻將。這個院子的客人基本都是老城區的老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打麻將隻是一種消磨時間的方式,而不再輸贏,當然啦要是打衛生麻將根本就沒有意思,所以適當掛點彩打起來才能令人興致盎然。還有就是沒人出千,不值當的,曾經有個人臨時缺錢,所以偷牌,沒幾把就被發現,被吳尊風操刀,剁了小手指頭。
吳德瑞經常參與的那張桌子打的是一二四,就是十塊二十四十,和牌十元,門清二十,自摸四十,以此類推。打的時間久了,大個子發現隻要沒人出千,一年下來,輸贏基本持平。
其實人生也是這樣,過於在某一方麵計較,肯定會在另一方麵失去很多,老天爺是公平的,那些世界首富什麼的其實都是外星人,老天爺管不著!
當譚媽譚爸決定打官司的時候,之所以把譚媽放在前麵,是因為在譚爸看來,這是譚媽一意孤行的作為,與譚爸其實沒有關係。譚爸雖然虐待了譚媽將近三十年,但是他很了解老伴的習性,之所以打這場官司,就是因為譚媽傷心小九的離去,在她看來,要是小七能施以援手,就是說出錢給小九買靶向藥易瑞沙,或者幫小九安裝鞘內泵,讓他彆那麼疼,那麼小九便不會殺李醫生,那樣既保得了性命,更不會犯罪,雖然小九最後沒有上刑場,但是說來說去,著都是小九的哥哥,譚笑七造的孽,一家人,有什麼可計較的,為什麼不能為了家庭的和睦躲犧牲一點。
當然了在譚媽激動地向江皓述說譚笑七的罪孽時,她並沒有告訴對方真實情況,即使蠻橫如譚媽,也知道自己很多事情做得很過分,但是她就是不忿,就算我做的不好,可小九是你親弟弟,當哥哥的哪有和弟弟計較的。
譚媽譚爸是偶然發現金豹法律事務所的招牌的,在此之前,譚媽冒著盛夏的大太陽拉著譚爸連續三個周日跑律師事務所,雖然那個年代街上的律所和藥店一樣不像今天那樣如此多見,但是隻要是家律所,就沒有周日關門休息的。畢竟很多潛在客戶平時上班,隻能在周日尋思打官司的事情。譚媽譚爸也是一樣,他們跑了幾家龍潭北裡輻射三公裡範圍內的律所,甚至有一家開設在智恒通以前辦公的崇文門飯店一樓,可是精明的律師或者助理律師再或者值班的見習律師一聽這老兩口的說辭,就知道這官司沒法打。
家庭倫理的官司本來就很難取證,清官難斷家務事嘛,最關鍵的是,這對老夫婦居然想空口白牙請律師打官司,那怎麼行,回頭打贏了,你不認賬怎麼辦,那時可沒有什麼征信一說。
其實先打官司後給錢這種事在律所很常見,那都是看起來有利可圖的案例,無利不起早嘛,誰大早晨起來給你乾活,你還不給飯吃,憑什麼?
在江皓看來,這對老夫婦就是屬於那種有棗沒棗都打三杆子的主,江皓知道自己供職的這家金豹其實在這對老夫婦看來,就是那種可以免費幫人打官司的那種地方,所以老夫婦第一次來的時候他就直接把人給打發回去了,恰好陳金豹出去忙一樁工傷案去了。
譚媽一回家就累的倒在小床上,自從被李醫生的遺孀轟到獨居後,譚媽譚爸空前地貼近了很多,譚爸也不再打譚媽了,小九不在,他已經沒有可以背靠的人了,也就是說以前他可以拿小九去威脅譚媽,現在一方麵譚爸良心發現,還有就是他怕譚媽有一天會離他而去,以前因為小九,所以他篤定譚媽不會走,現在可說不準了。要是這老太太真走了,譚爸知道自己隻有死路一條,他除了會打人和下棋,其他的一門都不靈。
譚媽覺得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以前從家裡走到腫瘤醫院,再走回來爬六樓,根本就不帶喘氣的,現在走這麼一圈,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她再小床上翻了個身,直勾勾盯著譚爸說,“咱們還得去這家,就告訴他們小九偷拿了家裡8萬塊錢跑到海市兩年不回來,讓他們給出出主意,看怎麼能把小七釣回來,給咱們養老。”
譚爸也累的半天緩不過勁,這時就是譚媽說啥是啥,直覺上譚爸知道一點都不妥,小七是那麼好說話的嘛?都知道了他自己不當老板,把董事長的位子讓給了彆人,這不就是防著咱們倆的嘛。還有譚爸更清楚,譚媽就是想從小七手裡敲一筆,可是打官司就是打錢,跟打仗一樣,咱們手裡幾乎沒錢了,要不也不會請求律師先打官司,官司贏了再收費。其實這是譚媽喜歡乾的事,就是官司打贏了小七得賠錢,打輸了她也什麼損失。就像她當時去小七單位要工資一樣,她覺得沒人能理解她,她是為了小七能回家才這麼做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她這輩子唯一一次虧本就是春節的時候去海市找小七,回來時一無所得,這讓譚媽非常搓火,她不喜歡這種自己控製不了的事態。但是和小七打官司這種事她能控製,反正小九是回不來了,她得逼著譚笑七回歸,或者把他們老兩口接到海市去,生兒子不就是為了這個,養兒防老。
譚笑七本來以為二叔找他是勸他向譚媽低頭伏小的,沒想到二叔卻不是為了這個事。鄔總被那個軍人司機禮貌地留在巨大的客廳,鄔總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布局,諾大一間房子,足足有二百平米,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四排單人軍綠色沙發,一眼望去有看不到儘頭的感覺,每對沙發之間隔著一張小幾,上邊可以放個茶杯兀的,鄔總感歎,瞧這個陣勢,譚總的二叔平時非常忙碌,這會兒是午飯時間,她正嘀咕也不知道有沒有給自己這個小女人家備飯時,剛才那個軍人兼司機端來一個托盤,裡邊有二菜一湯和米飯,鄔總也不客氣狼吞虎咽起來,彆說,跟上大學時時吃食堂的味道一模一樣。
誰都想不到二叔找侄子為的是什麼,譚笑七本來氣鼓鼓的走到二叔那張巨大的鋪著軍綠色台呢的辦公桌前,一看他的臉色,二叔就笑了起來,在老輩眼裡小輩的一舉一動都能一眼看個明白,就跟教室裡誰在打小抄,講台上的老師心裡有數一樣。
“乾嘛拉著個臉,你以為我叫你來是讓你故意輸掉官司對嗎?”二叔問。
“那您找我乾什麼,我還餓著呢,早上起的早,我又不愛吃飛機餐。”
隻見二叔鄭重地站起來,跟戰士會操那樣嚴肅地整理儀容,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錦盒,譚笑七心說不會是給我發勳章吧,太虛幻,而且我這人最沒有的就是榮譽感了。
果然接下來是二叔給譚笑七的授勳儀式,當譚笑七得知這是孫農的那個特殊行業的勳章後喜出望外,“二叔,要是我有一天我腰被槍斃,這個可以換一條嗎?”
二叔一腳踹過來,譚笑七笑嘻嘻地躲開。
二叔罵道,“這是國家榮譽,不許你開玩笑,不過這個勳章確實能幫你抵事,不過我警告你啊,不準犯事,要守法經營!”
譚笑七接過勳章,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二叔,您這管飯嗎?”
“滾!”
譚笑七正要滾,二叔在後邊說,“官司不許輸,還有,你爸爸媽媽我以後不管了!”他對自己的兄長非常失望,以前那樣對待小七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告他。本來二叔打算隻要兄長和嫂子能消停一年,他就會假公濟私一次,把那對夫婦安排進體製內最好的養老院,以後可以頤養天年,現在看就算了,居然要告小七。二叔搞不明白,兄長怎麼告譚笑七。
譚笑七不知道二叔的心路曆程,他也懶得問,他想著外邊的鄔總沒吃飯呢,男人可以扛餓,女人不行。
看見鄔總在一排沙發中間翻看一本書,譚笑七湊過去問她什麼書名,鄔總一翻扉頁,原來是福賽斯的【戰爭猛犬】,譚笑七最早在一本小雜誌【世界之窗】的小說專欄讀過這本書的連載。
”餓了吧,咱們趕緊去吃飯!“譚笑七拉著鄔總往外走。
‘”我吃了啊,你二叔這裡的招待餐,兩菜一湯,味道一般。“鄔總忍不住笑。
”啊,你都吃了,我二叔可沒管我的飯!“譚笑七有點委屈。
”那咱們譚總想吃什麼,我請客。“鄔總安慰他道,”說好了啊,不許吃我,這幾天不方便。”
“你可真會安慰人。”
喜歡半邊臉請大家收藏:()半邊臉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