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之上,空氣如凝固的鐵塊,每一絲流動都帶著灼燒神魂的痛楚。本尊單膝跪地,右手指尖緊扣心口那根漆黑骨刺,黑藍交融的液體順著刺身蜿蜒而下,在焦裂的地表蝕出細密白煙。那骨刺微微顫動,仿佛有生命般緩緩旋轉,牽引著體內殘存的黑暗力量在經脈中逆衝亂竄。
路明立於三丈之外,圖卷橫於胸前,劍意如冰封之河,表麵平靜,內裡暗流奔湧。他指尖微動,圖卷邊緣泛起一絲極淡的銀光,尚未擴散,忽而一滯。
不是他停了。
是天地停了。
天穹之上,雲層無聲裂開一道細縫,不似雷劈,不似風撕,仿佛有一柄無形之刃,從極高處垂直劃下。那縫隙中並無光芒傾瀉,反而像是吸走了周圍所有的光與聲。戰場邊緣的碎石忽然懸浮半空,隨即寸寸化為齏粉,連塵埃都未落下,便被某種不可見的力量碾作虛無。
本尊猛然抬頭,瞳孔驟縮。
就在那一瞬,一股無法形容的“存在”降臨。
不是氣息,不是威壓,而是一種更為根本的“覆蓋”——如同規則本身被重新書寫。那股力量自天穹縫隙中垂落,如一道透明的鎖鏈,無聲無息纏繞上本尊的軀體。他的骨刺劇烈震顫,黑藍液體瞬間凝固,繼而逆流回心口,仿佛被某種更高意誌強行牽引。
“呃——!”
本尊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整條右臂筋肉暴突,皮膚下似有無數蛇蟲遊走,青黑色血管如蛛網般蔓延至脖頸。他試圖抽回骨刺,可那根自心而生的武器竟如被釘死,紋絲不動。更詭異的是,他體內的黑暗力量並未被壓製,而是被“梳理”——原本混亂狂暴的能量流,竟在那股外來力量的引導下,開始沿著某種特定軌跡運轉,仿佛被重新編排的樂章。
路明瞳孔微縮。
他看得清楚——那並非單純的壓製。那股力量在“利用”本尊體內的黑暗亂流,將其導向四肢百骸的舊傷處,每一處經脈斷裂、骨骼裂痕、神魂烙印,都被精準地“激活”。這不是治愈,也不是摧毀,而是……喚醒。
本尊的舊傷在複蘇,連同那些早已被封存的痛楚與記憶,一同被撬開。
“啊——!”
又是一聲慘嚎,本尊雙目暴突,眼角崩裂,血淚橫流。他看見了——不是幻象,而是真實回溯。千年前,他在極西之地跪於祭壇前,親手剜出自己的半顆心,以血祭開啟禁忌之門;五百年前,他在幽冥淵底被三十六道鎖魂釘貫穿脊柱,隻為奪取失落的本源真符;三十年前,他於昆侖墟外與那道白衣身影對決,一掌換一掌,彼此重創,埋下今日隱患……
這些記憶如潮水倒灌,每一幀都帶著真實的痛感,撕裂他的神誌。
路明緩緩後退半步,左手輕壓圖卷,示意聯軍按兵不動。妖族巨狼伏地低吼,巫族殘存的鈴聲早已斷絕,人族劍修們握劍的手心滲出冷汗。他們不懂這股力量從何而來,但本能告訴他們——這不是他們能介入的層次。
天穹的裂縫緩緩閉合,如同從未存在過。但那股力量並未消失,它已沉入戰場,化作無形的場域,籠罩本尊周身三尺。
本尊的骨刺開始退縮,緩緩沒入心口。皮肉閉合,不留疤痕,可他的身體卻在顫抖,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恐懼。
他終於明白了。
那股力量並非要殺他,而是要讓他“完整”——將他這些年用黑暗封印、用殺戮掩蓋的一切,全部還給他。他的功法之所以異常,正是因為這些被壓製的傷與記憶在反噬;而如今,有人以更高手段,將這一切重新串聯,逼他直麵自己早已不願承認的殘缺。
“你……是誰?!”本尊嘶聲吼出,聲音沙啞如砂紙磨骨。
無人回答。
但那股力量再度波動。
這一次,它沒有作用於本尊,而是輕輕拂過戰場中央那片焦土。塵埃翻起,露出半截斷裂的玉符,通體漆黑,唯有中央一道血紋蜿蜒如蛇。那玉符本是本尊早年遺落之物,早已失去靈性,可在此刻,竟微微震顫,仿佛在回應某種召喚。
路明目光一凝。
他認得那玉符——那是西方教秘傳的“心印契”,唯有教主級人物才能煉製,用於承載執念與因果。本尊曾以它封印過一名叛教長老的靈魂,也將自己的部分神識烙印其上,以防萬一。如今它重現,意味著什麼?
那股力量輕輕一卷,玉符緩緩升起,懸於本尊頭頂。血紋忽然亮起,一道模糊的影子自符中浮現——正是本尊年輕時的模樣,眉目清朗,眼神澄澈,與如今的陰鷙截然不同。
“你忘了。”那影子開口,聲音如風中殘燭,“你說要護教,卻屠儘異己;你說要登極道,卻舍了本心。你不是功法出了問題……是你,早已不配運轉它。”
本尊渾身劇震,額頭青筋暴起,怒吼道:“閉嘴!你不過是殘念幻象!”
“是嗎?”影子輕輕抬手,指向本尊心口,“那你為何……連自己的心跳都聽不清了?”
話音落,玉符碎。
無數光點灑落,如星塵般融入本尊軀體。他的呼吸驟然紊亂,胸口那道舊傷再次搏動,頻率卻與之前不同——不再是異種心臟的跳動,而是……與那影子消散前的最後一息,完全同步。
路明緩緩抬起圖卷,劍意再度凝聚,卻未出手。他看懂了——神秘強者並非要殺本尊,而是要讓他“崩潰”。不是肉體的崩潰,而是信念的崩塌。當一個強者開始懷疑自己為何而戰、為何而存,他的力量便不再是力量,而是枷鎖。
本尊雙膝徹底跪地,雙手撐地,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低著頭,肩背劇烈起伏,不知是在喘息,還是在……顫抖。
路明凝視著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他撐不了多久了。”
話音未落,本尊猛然抬頭。
他的雙眼已不再是純粹的黑,而是混雜著灰白,如同蒙塵的琉璃。他看向路明,嘴角扯出一絲笑,可那笑中沒有嘲諷,沒有狠厲,隻有一種近乎孩童般的困惑。
“我……是不是……做錯了?”他喃喃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路明沒有回答。
他知道,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本尊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尖顫抖,指向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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