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的腳步停在半空。
他沒有落下。那一步懸著,像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攔住。他的手還按在劍柄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滲出的汗讓劍鞘變得滑膩。
隊伍沒人動。也沒人說話。
可剛才那一聲吸氣還在他耳邊回響。很輕,幾乎被呼吸蓋過,但確實存在。不是驚訝,也不是恐懼,是質疑。
有人不信他選的路。
幾息過去,一個聲音終於打破沉默。
“左道氣息太整。”那人開口,語氣平直,“像是故意留下的。”
這句話一出,原本壓著的情緒立刻翻上來。另一個聲音接道:“右側熱流不穩,機關運轉痕跡明顯,說不定是脫身暗道。”又有人反駁:“中路死氣沉得厲害,越是安靜越可能藏真東西,你們忘了上次斷龍窟的事?”
話越來越多。
有人說藥味真實,不能忽略;有人說刮痕太新,反而可疑;還有人提起某種陣圖流轉之律,說三通道呈品字形布局,主路應在中間。各種理由混在一起,誰也不服誰。音量慢慢抬高,有人開始搶話,有人冷笑,有人直接盯著路明,等他回應。
路明沒回頭。
他知道這些人不是不怕。他們隻是太怕了,怕走錯一步就全盤皆輸,所以才想抓住任何一點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可現在爭論的不是對錯,是信任。
他站得筆直,肩上的舊傷隱隱作痛,血已經浸透布條,順著手臂往下淌。他感覺得到那股濕意,但他沒去擦。
時間在爭執中流失。
每一息都讓追蹤窗口縮窄一分。敵人不會等他們吵完再決定下一步。那邊的人要麼正在轉移,要麼已經設好埋伏,隻等他們自己撞進去。
他閉了下眼。
再睜開時,目光掃過地麵那道拖痕。他想起銅盤底刻的字,想起翻轉時指尖觸到的凹陷深度。那不是隨手劃的,是匆忙中硬刻下來的。還有那塊發光石上的刮痕,角度偏了十五度,反光弱了一成——這種變化,普通人不會注意,但練過眼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異常。
這些線索他都看了,也理了。他不靠直覺,也不信玄理。他靠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
可眼下,沒人聽他說。
爭吵還在繼續。一個人說要賭右邊,因為熱源不穩定才可能是人為乾擾;另一個人堅持走中路,說死地藏生機是古訓;第三個乾脆提議分兵,三路同時探。
“分兵?”終於有人嗤笑,“七個人,傷了五個,你還想拆開打?”
“總比站在這兒等死強!”
“你急什麼?是不是怕追不上人,功勞算不到你頭上?”
話說到這份上,火氣已經壓不住。兩人互相瞪著,手都按上了武器。其他人沒攔,眼神卻變了。剛才還是討論,現在已是撕破臉的對峙。
路明動了。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一團靈光在他手中凝聚,低鳴作響,像風穿過窄縫。那光不亮,卻刺眼,所有人都被吸引過來。
他沒看任何人,隻把光握在手裡,輕輕一壓。
靈光熄滅。
動作不大,但意思清楚。他不想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