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遠處,仿佛那裡有什麼洪水猛獸。
“其源頭,就在那格物院!”
“那所謂的‘格物之學’,不過是奇技淫巧,是惑亂人心的歪理邪說!今日我等,不僅要勸陛下遠方士,更要借此良機,聯名上奏——”
他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地吼了出來:
“請陛下,裁撤格物院!以正國本!以清君側!”
“吼得好!”
“說得對!”
“就該如此!”
人群中立刻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李善長和宋濂在旁邊對視了一眼,啥話也沒說,但眼神裡都寫著同一句話:
“瞧,這老狐狸,終於把尾巴露出來了。”
宋濂心裡跟明鏡似的,這孔克念叨格物院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總算是逮著機會,想把事情搞大,一勺燴了。
而李善長,這位淮西官僚集團的扛把子,想的就更多了。
這事兒,太蹊蹺了。
應天府裡傳得沸沸揚揚,皇上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都尉府是吃乾飯的?
知道了,為什麼不壓下去?
反而還火上澆油,把那幫道士召進宮?
這不就是明擺著在魚塘裡撒了一把魚餌,等著他們這群魚自己蹦躂上來咬鉤嗎?
皇上這是要乾嘛?
李善長捋了捋胡須,決定了。
今天,咱就當個氣氛組,多看,少說,堅決不當那條第一個被釣上來的倒黴魚。
於是,這支由十幾名高級知識分子組成的“死諫衝鋒隊”,就這麼浩浩蕩蕩地開到了午門前。
一個個都做好了準備。
被攔下,就罵。
被推搡,就躺。
要是敢動手,那今天這午門,非得讓它血流成河不可!
孔克仁已經想好了,待會兒就他第一個往門柱子上撞!
然而。
劇本,忽然有些不對了。
他們剛到,宮門裡就小跑著出來一個太監,臉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哎喲喂!各位大人,你們可算來啦!”
眾人一愣。
這太監他們認識,是皇上身邊有點臉麵的內侍。
隻聽那太監繼續用他那又尖又細的嗓子喊道:
“陛下讓奴婢在此恭候多時了!”
“陛下和殿下,正在偏殿等著各位呢。來,這邊請,這邊請!”
所有人都懵了。
包括孔克仁。
他準備好的一肚子悲壯台詞,瞬間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憋得他臉通紅。
啥情況?
說好的“冒死進諫”、“血濺宮門”呢?
怎麼感覺跟“應邀前來,觀摩學習”似的?
這……這還怎麼死諫?氣氛都到這兒了,你讓我怎麼往下演?
眾人懷著滿肚子的狐疑和不解,稀裡糊塗地跟著那太監,穿過廣場,繞過大殿,來到了一處偏殿。
剛一進門,所有文官的眉頭,都瞬間擰成了疙瘩。
隻見這偏殿裡,壓根就沒有什麼龍椅寶座,反而像個……手工作坊?
十幾個身穿各色道袍的道士,正站在偏殿中,看著周圍的東西,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那是一套套晶瑩剔透的琉璃管子、漏鬥,還有一排排貼著紅色標簽的白色瓷罐。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在那堆琉璃器皿上,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
在文官們眼裡,這場景,就倆字:
妖異!
尤其是當他們看到那些玻璃器皿,還有瓷罐上的標簽時,那股壓抑在胸口的“正氣”,瞬間就充滿了。
鐵證如山!
這不就是煉丹的爐鼎和材料嗎?!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道士指著其中一個瓷罐,有些興奮地問旁邊一個氣質清冷的道長。
“劉道長,快看!那上麵寫著‘汞’!還有那邊那個是‘鉛’!這……殿下這是要當著我們的麵,展示九轉還丹之術嗎?”
這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偏殿裡,足夠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孔克仁等人的耳朵,一下子就豎了起來!
汞!
鉛!
好家夥,煉丹的核心材料都對上了!
隻見那被稱為“劉道長”的,正是劉淵然。
殿內那十幾名道士中,大部分是被劉淵然那番“格物大道”忽悠……不,感召而來,真心實意想研究天地至理的“科學道士”。
但還有幾個道士,則是純粹聽了“大皇子煉成九轉還丹”的流言,慕名而來,想見識真仙術的“煉丹愛好者”。
朱標見他們雖滿腦子神仙思想,但對各種礦石、火候卻頗有經驗,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也就把他們留了下來。
這時候發問的,自然是一位“煉丹愛好者”。
劉淵然淡然地搖了搖頭,糾正道:“非也。此乃格物,是探究萬物化生之理,非汝所想的煉丹小道。”
這番對話,落入孔克仁等人的耳朵裡,經過他們腦內“儒學濾波器”的自動翻譯,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沒錯,我們就是要煉丹,但嘴上不能這麼說,得換個高大上的說法,叫‘格物’,聽著就有文化!”
騙子!
一群穿著道袍的騙子!
孔克仁眼珠一轉,心念電轉。
他覺得,時機已到!人證物證俱在!必須當場發難,把這層窗戶紙徹底捅破!
而且要把事情鬨大!
怎麼鬨大?
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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