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克仁甚至已經開始腦補,接下來自己該如何痛心疾首地再次跪下,泣血陳詞,懇請陛下為了江山社稷,嚴懲大皇子……不,是嚴懲蠱惑大皇子的妖道,裁撤格物院!
那些年輕禦史們也反應過來,開始在心裡醞釀台詞,躍躍欲試。
然而,朱標壓根就沒給他發難的機會。
就在孔克仁等人精神大振,以為抓到了終極把柄的瞬間。
朱標的話鋒,陡然一轉。
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壓過了所有的議論和嘩然。
“但這‘丹’,非求仙問道、白日飛升之丹。”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掃視全場。
“而是格物致知,探究天地萬物至理之‘丹’!”
“今日,諸位大人既然齊聚於此,想必是對我這‘煉丹術’多有疑慮。”
“既如此,我,便當著父皇與諸位的麵,為諸位演示一番這‘煉丹’之術,以解諸位心中疑惑!”
這一番話,說得是擲地有聲,從容不迫。
在場的官員們,又一次集體愣住了。
大夥兒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了。
什麼意思?
這感覺,怎麼跟說好的不一樣呢?
我們是來搞批判大會,是來捉妖的,怎麼一轉眼,就變成參加您的個人成果展示會了?
這畫風是不是不太對勁?
李善長捋著胡須的手,微微一頓。
他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站在殿中,氣度沉穩、掌控全場的年輕人。
有點意思。
這位大皇子,三言兩語之間,就把一場針對他的審判,硬生生扭轉成了他自己的主場。
把被動的“被審問”,變成了主動的“我來給你們上課”。
這手腕,這氣度,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人啊。
而孔克仁,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演示?
煉丹之術?
他心裡冷笑一聲。
故弄玄虛!垂死掙紮!
你以為換個好聽的名字,叫什麼“格物致知之丹”,就能把這惑亂人心的妖術洗白了?
做夢!
煉丹就是煉丹!鉛汞就是鉛汞!
自古以來,就沒聽說過誰能把鐵疙瘩煉成金元寶的!
你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演示,正好!
正好讓所有人都親眼看看,你這所謂的“格物”,究竟是個什麼貨色!
等煉出一爐子毒丹,我就馬上進言測試毒性,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看陛下還怎麼護著你!
想到這裡,孔克仁心中大定。
他覺得,這是朱標在虛張聲勢,在逞強。
而他,就要親手戳破這個泡沫!
“好!”
孔克仁往前一步,生怕朱標反悔似的,立刻高聲應允。
他一開口,就把自己放在了代表所有文官的立場上。
“殿下既然有此雅興,我等自然是洗耳恭聽,拭目以待!”
他故意把聲音提得老高,確保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見。
“我等,定要親眼看看,殿下這所謂的‘格物之丹’,究竟是利國利民的聖人之學,還是……惑亂人心的亡國妖術!”
他這話,說得是義正辭嚴。
實際上,就是親手把所有在場的、甚至包括那些想和稀泥的官員,全都死死地綁在了這個見證席上。
今天,你們誰也彆想走!
都給我看清楚了!
等大皇子殿下失敗了,你們就是人證!
到時候聯名上奏,誰也彆想裝糊塗!
宋濂在一旁,看了看朱標,又看了看孔克仁,
接著,他想起上次在李先生那裡見識到的各種神奇本領,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孔祭酒啊孔祭酒,你這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呢。
朱標看著主動跳出來配合的孔克仁,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不再多言,轉身對著一直靜立一旁的劉淵然,輕輕點了點頭。
劉淵然會意。
他走到偏殿一側的架子旁,從上麵小心翼翼地取下來一個晶瑩剔透的琉璃器皿。
那是一個敞口的杯狀物,在後世,它有一個通俗的名字——燒杯。
但在此時的大明官員眼中,這就是一件巧奪天工的琉璃珍寶。
杯中,盛了大半杯澄清的、宛如藍寶石一般的液體,在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澤。
“諸位大人請看。”
朱標指著那杯藍色液體,朗聲說道。
“此物,名為‘膽水’,乃是煉丹方士常用之物。”
膽水?
一些官員麵露疑惑,而孔克仁身後那幾個懂行的“煉丹愛好者”道士,則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接著,朱標又命人取來一小袋東西。
他將袋子打開,展示給離得最近的幾位官員看。
“諸位大人,可看清了,此為何物?”
張柬之等幾個禦史湊上前去,仔細端詳。
袋子裡裝的,是灰黑色的、細碎的粉末和顆粒。
一個年輕禦史伸手撚了一點,放在指尖搓了搓,肯定地說道:“回殿下,是鐵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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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朱標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