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因為實驗失敗，恰恰相反，實驗太成功了，所有的配比他們都嘗試過了，已經形成了產業鏈，寵物開始貶值，那些研究員覺得它變得‘毫無價值’，準備將它‘處理’掉。”
泓悠的聲音哽住了，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
“就在離我幾十米遠的地方，火元素溫暖的光點，像一場絕望的煙花，炸開，然後迅速黯淡、消散……連一點灰燼都沒有留下。”
泓悠緩緩睜開眼，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悲傷和自責：“就差一點…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點時間…如果我當時能再快一點，如果我最初沒有猶豫，直接帶它走…也許…”
她搖了搖頭，無法再說下去。
“那之後，我難過了很久很久…”泓悠的聲音沙啞，“我甚至覺得…是我害了它。”
派星星聽著泓悠講述那場發生在眼前的悲劇，心中揪緊，忍不住輕聲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
泓悠輕輕點了點頭，眼神卻依舊籠罩著一層薄霧般的哀傷：“我知道的…理性上，我明白那不是我的責任。但我心裡…依舊很難過，很難過。”那種無力感和愧疚，並非道理能夠輕易化解。
她又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翻湧的情緒，然後才繼續用帶著一絲執拗的語氣說道：“那時候我想，既然我救不了它……那我至少可以去試試救其他的寵物。外麵那麼多寵物，還被當成玩具取樂，它們肯定願意跟我奔向自由。”
“然而，現實給了我沉重的一擊。”
“我試過了…我悄悄接觸過好幾個被關在籠子裡不同屬性的元素寵物。”泓悠的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弧度，“但沒有一個願意跟我離開。”
“它們大多隻是用懵懂、畏懼或者麻木的眼神看著我。對於它們來說，那個狹窄的窩、定時供應的飼料、偶爾被帶出去‘展示’，就是它們所知的全部世界。”
“寵物嘛，隻要不是被主人刻意虐待，大多數…依賴性都很強的。這或許也是元素寵物被培育出來的初衷——陪伴，以及…馴服。”
“我很失落…”泓悠的聲音低了下去，“但很快，我又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它們不願意走，是因為它們‘無知’。它們沒見過外麵的世界有多大，沒體驗過真正的自由是什麼滋味，甚至…它們可能都無法理解‘自由’這個概念。”
“所以，”泓悠抬起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種堅定的光芒，“我決定，我要先去學習。學習語言，學習知識，學習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隻有我自己先明白了，變得強大了，才有能力去‘告訴’它們，什麼是更好的選擇，才可以為它們創造一個可以自由生存的環境。”
“儘管當時我已經能聽懂一些亞人的日常對話，但更深奧、更係統的知識，對我來說仍如天書一般。”
“我選擇了海精靈的學校。”泓悠的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他們的城市水循環十分發達，我更容易隱藏和移動。”
“我每天潛入海精靈的學校，像一滴真正的水珠，藏在教室的角落、圖書館的書架縫隙，或者噴泉池的邊緣，從頭開始學習——從最基礎的語言發音和文字符號，到曆史傳說，再到魔法原理……”
“當然，我的‘魔法’和海精靈們施展的不太一樣。”泓悠解釋道，“我隻好去理解元素的運作規則。所以聽懂課上講的魔法原理，對我非常有幫助，隻是需要花更多時間去鑽研和嘗試。”
“那段日子，簡單而充實。”
“他們放學，我也就順著下水道‘放學’，回到我那個瀑布下的隱秘‘家’中，默默消化一天所學。”
“第二天再去‘上課’。特彆是我還沒有作業的壓力，偶爾犯懶或者需要專心練習的話就乾脆‘逃課’一天。”
泓悠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輕鬆、甚至帶著點愜意的笑容：“那段時間，算得上是一段…相當美好、平靜的生活了。就像一場漫長噩夢後，終於迎來的一段可以喘息、可以安心成長的時光。”
派星星能夠想象那幅畫麵，靜謐美好，畢竟沒有作業不用考試還沒人管束的生活，誰不喜歡呢？
就連她在學習的時候都要完成一些母親給的任務。
接著泓悠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難以釋懷的沉重，剛剛美好的回憶被蒙上了一層灰燼。
“或許是因為那段在海精靈學校旁聽的日子太過平靜，太過…像一場不真實的夢。我一度真的懈怠了，甚至生出一種錯覺：就這樣也好。隱藏在知識的海洋裡，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安全又充實。”
“但外麵的世界，從來不會因為某個個體的‘歲月靜好’而停止運轉。”
“元素寵物與亞人這種智慧種族相處的時間久了，朝夕相對，它們的意識或多或少都會被開發。就像一張白紙，被畫上了複雜的色彩。一些寵物，開始產生更複雜的情緒，比如依戀又比如嫉妒。”
“它們嫉妒主人對幼崽的關愛和關注，那種毫無保留的喜愛，是寵物永遠無法企及的。關注被其他生物吸引走，瞬間備受冷落，不少元素寵物在極端情緒的驅使下，做出了可怕的事情……傷害，甚至殺死了主人的孩子。”
“以此來重獲主人的愛。”
泓悠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是對生命逝去的痛惜，也是對同類因蒙昧和壓抑而走向毀滅的悲哀。
“幼崽，在任何種族都是最珍貴、最不容有失的瑰寶。這類惡性事件接連發生後，恐慌和憤怒如同野火般蔓延。短短不到百年的時間，元素寵物從備受追捧的‘玩具’、‘幫手’，迅速淪為了談之色變的‘危險品’和‘禍害’。”
“新的‘產業鏈’應運而生。”泓悠的語氣充滿了諷刺，“如果你擔心你的寵物某天會失控，你可以選擇付費請人將它‘安樂死’——美其名曰‘無痛處理’。”
“當然，這不是免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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