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硯底的年輪_人間煙火故事集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149章 硯底的年輪(1 / 2)

第一節:未寄出的請柬——墨痕裡的舊疤

驚蟄的雷聲滾過老城區的灰瓦簷,震得窗欞上的積塵簌簌往下掉。陳硯坐在案前,用竹製刮刀蘸著漿糊,小心翼翼修補著祖父留下的端硯。這方硯台伴了祖父六十年,硯心有道斜斜的裂痕,是當年文革時被紅衛兵摔的,此刻墨汁在裂痕裡慢慢暈開,像幅褪色的淺絳山水畫,邊角還沾著他指尖的溫度。

手機在案頭“嗡嗡”震動,屏幕亮起的瞬間,陳硯的指尖猛地頓住——來電顯示是“陸明”。這個消失了十五年的名字,像枚生鏽的釘子,猝然釘進記憶的縫隙,帶出密密麻麻的疼。他盯著屏幕看了三秒,直到震動自動停止,才鬆了口氣,卻發現掌心已攥出細汗。

沒過半分鐘,手機又響了,還是陸明。陳硯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聽筒裡立刻傳來混著酒氣的聲音:“陳哥……是我,陸明。下周六我辦複婚宴,在城郊的農家樂,你……你來捧個場唄?”聲音頓了頓,帶著刻意的討好,“當年的事,是我混蛋,對不住你,也對不住曼琪。”

陳硯的目光飄向窗台上那盆文竹——葉子黃了大半,盆土乾裂,是去年曼琪再婚時他隨手擺在那兒的,忘了澆水。2008年的夏天,也是這樣的雷雨天,他和曼琪的婚禮前夜,作為伴郎的陸明卷走了兩人準備買房的二十萬首付,從此像人間蒸發。曼琪在婚期當天,穿著婚紗坐在他家客廳,哭到眼睛紅腫,最後隻留下句“我受不了身邊有個隨時會背叛的人”,拎著行李箱走了,連訂婚戒指都沒帶走。

“我沒空。”陳硯的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麵,沒有一絲波瀾。掛斷電話的瞬間,他的指腹無意識地在硯台底部的“靜”字上蹭著——這是祖父刻的,筆畫蒼勁,經年累月被摩挲得發亮,指尖能摸到細微的凹凸,像在反複提醒他“心要靜”。案頭的藤編籃裡,躺著張疊得整齊的米白色請柬,是去年曼琪再婚時寄來的,新郎叫周航,是位畫家。請柬上的地址欄被他用墨筆塗得漆黑,墨漬透了紙背,像塊洗不掉的舊疤。

妻子蘇晚端著杯茉莉花茶走進來,青瓷杯沿沾著片雪白的花瓣,茶香混著墨香,驅散了書房裡的沉悶。“又是陸明?”她把茶杯放在陳硯手邊,指尖輕輕拂過他鬢角的白發——這幾年他老得快,尤其是鬢角,白了大半,都是熬夜晚修硯台熬的。“上周他妹妹陸芳來店裡買硯台,說陸明生意敗了,欠了一屁股高利貸,還被人追著要債。”

陳硯握著刮刀的手緊了緊,刀刃在硯台邊緣劃出道淺痕,墨汁順著痕跡滲進去,像道新添的傷口。他想起陸明母親臨終前的樣子,老太太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瘦得隻剩把骨頭,卻攥著他的手不放,枯樹枝似的手指掐進他肉裡:“阿硯,明兒本性不壞,就是小時候窮怕了,你……你多擔待點。”那時他隻覺得諷刺,心想“窮不是偷錢的理由”,此刻卻望著硯底的年輪發怔——祖父生前總說,好硯要經三冬兩夏的摩挲,才能養出溫潤的包漿,人心是不是也一樣,要經過歲月打磨,才能看清藏在表象下的苦衷?

深夜的書房裡,陳硯從樟木箱底翻出個鐵盒,盒子上的鎖早就鏽了,他用螺絲刀撬開,裡麵除了陸明當年寫的借條字跡潦草,還沾著酒漬),還有張泛黃的醫院診斷書:2008年3月12日,陸父確診肺癌晚期,急需手術,預估費用十五萬。診斷書的邊角被折得發毛,顯然被人反複看過。陳硯的呼吸突然滯澀,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他想起婚禮前三天,陸明紅著眼圈跟他說“家裡有點事,想跟你借點錢”,當時他正忙著試定製的西裝,隻敷衍了句“知道了,等婚禮結束再說”,完全沒注意到陸明眼底的絕望。

硯台的裂痕終於補好了,陳硯往硯心的凹槽裡倒了些清水。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月影落在水麵上,碎成點點銀輝,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晃動。他摸出手機,給陸明回了條消息:“地址發我,我會去。”按下發送鍵的瞬間,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心底碎裂,不是疼痛,是積壓了十五年的執念終於鬆了綁,像硯台裡的墨,慢慢化開,變得通透。

第二節:酒桌上的鋒芒——借條與雞湯

穀雨的雨絲斜斜織著,像張細密的網,把城郊的農家樂罩在朦朧裡。陳硯撐著把黑布傘,踩著泥濘的小路往裡走,遠遠就聽見包廂裡的喧鬨聲,夾雜著劃拳和勸酒的吆喝。他推開門時,酒桌已經坐滿了人,陸明正舉著酒杯,給位戴金鏈的男人敬酒,腰彎得像株被暴雨壓垮的稻穗,臉上堆著刻意的笑,眼角的皺紋裡還沾著酒液。

“陳哥!你可來了!”陸明看見他,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從座位上站起來,拽著他往主位推,“這位是張總,我現在的老板,做古董生意的,可厲害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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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總穿著件花襯衫,領口敞著,露出脖子上的金項鏈,手指上的金戒指又大又亮,握陳硯手時,硌得他手背上生疼。“早聽陸明說,他有個開文玩店的大哥,眼光毒得很,是這行的老法師。”張總往陳硯杯裡倒酒,白酒“咕嘟咕嘟”濺出杯沿,“我最近收了塊田黃,想請陳哥掌掌眼,給估個價。”

酒過三巡,張總終於從隨身的包裡掏出塊裹著紅布的石頭,“啪”地拍在桌上,紅布散開,露出塊雞蛋大小的黃色石頭,表麵拋光得發亮。“陳哥你看,這可是正宗的壽山田黃,蘿卜紋、紅筋都有,我花了八十萬收的!”張總的聲音透著得意,還故意把石頭往陳硯麵前推了推。

陳硯的指尖剛觸到石麵,就皺了皺眉——這石頭的密度不對,表麵的黃色發僵,不是田黃特有的溫潤。他用指甲輕輕刮了下石底,指甲縫裡沾了點淺黃的粉末,湊近聞了聞,有股刺鼻的化學味。“是塊好料。”陳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包廂裡瞬間安靜下來,隻有窗外的雨聲還在“沙沙”響,“可惜染了色,要是原生態的壽山石,價值能翻十倍,現在這樣,最多值八千塊。”

張總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像被人當眾扇了耳光,手裡的酒杯晃得厲害,酒液灑在褲子上都沒察覺。陸明在旁邊急得使眼色,嘴角的笑僵得像石膏,慌忙打圓場:“陳哥開玩笑呢!張總的眼力多準啊,怎麼可能看走眼?這田黃肯定是好的,是光線的問題!”他往陳硯碗裡夾了塊雞肉,“快嘗嘗這土雞湯,曼琪以前最愛喝的,農家樂老板的招牌菜。”

“曼琪”這兩個字像根細針,猝不及防刺破了陳硯刻意維持的平靜。他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雞湯的香氣在鼻尖縈繞,卻勾不起半點食欲——2010年的秋天,他在市醫院的走廊撞見曼琪,她穿著寬鬆的連衣裙,肚子已經顯懷,身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扶著她,還替她拎著保溫桶,動作溫柔得能滴出水。當時他躲在消防栓後麵,看著兩人說說笑笑走進產科診室,心臟像被攥住,疼得喘不過氣,卻連上前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

“我還有事,先走了。”陳硯放下筷子,起身時不小心撞翻了陸明的酒杯,白酒“嘩啦”灑在桌布上。桌布是米白色的,印著暗紋的借條圖案,酒液漫開,把“借條”兩個字泡得模糊。陸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他肉裡,聲音帶著哭腔:“陳哥,當年的二十萬,我明天就還你!我把老家的房子賣了,錢已經到賬了!”

陳硯輕輕掰開他的手指,指尖觸到陸明掌心的老繭——那是常年搬磚、扛水泥磨出來的,粗糙得像砂紙,和十五年前那個養尊處優的“富二代”判若兩人。“不用了。”他從口袋裡掏出個牛皮信封,遞到陸明手裡,“這是你母親當年托我保管的,她說等你‘走正道’了再給你。”信封裡是張存折,餘額剛好二十萬,還有張折疊的字條,是陸母的字跡,娟秀卻有力:“明兒,媽不怪你,好好做人,比什麼都強。”

雨還在下,陳硯撐著傘走出農家樂時,聽見身後傳來玻璃杯碎裂的聲音,夾雜著陸明壓抑的哭聲,像頭受傷的獸在嗚咽。他沒有回頭,隻是把傘往路邊的積水裡傾斜了些——那裡有隻被淋濕的橘貓,縮在冬青叢裡發抖,爪子還抱著片掉落的葉子,可憐得很。

第三節:畫室裡的灰燼——速寫本與博古架

小滿的陽光透過畫室的天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落在周航的《秋江獨釣圖》上,墨色濃淡間,竟有幾分祖父畫稿的風骨。陳硯坐在小馬紮上,手裡拿著裝裱膠,小心翼翼地把畫紙固定在木框上,指尖拂過畫布上的蘆葦,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愛畫這個,總說“蘆葦有韌勁,像人”。

“陳老板以前也畫畫?”周航端著杯龍井茶走過來,目光落在陳硯案頭的速寫本上——本子攤開著,上麵畫著幾筆硯台的草圖,線條簡練卻傳神。“這幾筆蘆葦,有黃賓虹的味道,筆力很穩。”

陳硯的筆尖在裝裱膠水上頓了頓,墨色在紙上暈開個小圈。2007年的夏天,他和曼琪在美院的畫室裡,也曾一起臨摹黃賓虹的山水。那時曼琪總愛穿白色連衣裙,坐在窗邊調色,陽光落在她頭發上,像鍍了層金。他記得自己當時還說:“等我們有了房子,就開辟間朝南的畫室,你畫工筆花鳥,我寫書法,再擺上祖父的硯台,多好。”曼琪笑著點頭,眼裡的光比窗外的陽光還亮。

手機在這時“叮咚”響了,是蘇晚發來的視頻。鏡頭裡,陸明正蹲在文玩店門口,幫著搬個沉重的紅木博古架,額角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圓點,襯衫後背濕了大半,貼在身上。“他說想跟你學修硯台,”蘇晚的聲音帶著笑意,鏡頭掃過陸明手裡的砂紙,“說欠你的,得用手藝還,不是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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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硯望著視頻裡陸明笨拙的動作——他搬博古架時總往左邊歪,顯然沒乾過重活,卻咬著牙不肯歇,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的冬天,他們三個擠在出租屋裡吃火鍋。陸明舉著啤酒瓶,臉漲得通紅:“等我賺了錢,就開家最大的文玩店,陳哥當掌櫃,管鑒定;曼琪管賬,她心細;我就跑外收寶貝,咱們仨一起乾!”當時曼琪笑得直不起腰,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就異想天開吧,先把欠我的飯錢還了再說”,火鍋的熱氣模糊了三人的臉,卻暖得像個家。

裝裱完成時,周航突然歎了口氣,靠在畫架上:“曼琪總提起你,說你當年為了幫陸明母親籌醫藥費,把準備參展的畫都低價賣了,還跟畫廊老板磨了半天,就為了多要兩千塊。”他指著《秋江獨釣圖》裡的釣翁,“她說你骨子裡是個太念舊、太心軟的人,所以當年……她才不敢跟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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