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巫峽探陣:水眼吞舟的青銅魅影】
巫峽中段的“鬼見愁”灘塗,濁浪如巨獸獠牙啃噬著青苔礁石,巴清的玄色披風已吸飽江水,沉甸甸貼在後背。懷中墨家銅符的溫度正順著血脈攀升,符麵“止戈”紋如活物般起伏,與掌心玄鳥胎記相觸處,細碎紅光竟凝成流轉的鳥形——這是禽滑厘臨終前塞給她時再三叮囑的“機關城鑰匙”,唯有殷商血脈與墨家信物共振,方能喚醒沉睡的九鼎之力。
“阿木的傷口還在滲血。”巴墨扶著左側肋下纏滿麻布的墨者,少年臉上的汗珠混著江水滾落,“巨子圖記標注,水眼底下藏著夏禹所鑄‘鎮川鼎’,九鼎殘片該就在那鼎身。”他腰間的青銅矩尺突然發出蜂鳴,指向江麵旋轉的漩渦,那漩渦邊緣泛著極淡的銀暈,仿佛有無數碎鏡沉在水底。
巴清指尖掠過袖中瓷瓶,三滴丹穴山汞液懸於半空。這是她耗費三月從丹砂礦脈中提煉的至純汞精,比尋常水銀重三倍,遇地氣便會顯形。汞液墜入江濤的刹那,水麵驟然浮現出暗金色八卦紋路,乾位對巫山、坎位朝夔門,與懷中《歸藏易》帛書的鼎卦方位分毫不差。“李斯比我們早到半個時辰。”她突然扣住巴墨的手腕,後者正要踏上船頭的跳板,“你看那漩渦中心——”
話音未落,江麵上的銀暈突然暴漲,並非月光折射,而是水下海量水銀蒸騰的霧氣。漩渦中心轟然升起三根合圍粗的青銅柱,柱身纏繞的殷商雲雷紋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頂端殘破的鼎耳邊緣還留著青銅綠鏽,與鹹陽宮藏的半尊鼎耳斷麵恰好吻合。更驚人的是柱底連接的青銅鎖鏈,深深錨入江底暗礁,每節鎖鏈都鑄著“陽遁九局”的方位符。
“巴大人倒是比預料中來得早。”崖頂傳來李斯標誌性的陰鷙冷笑,二十餘名黑衣方士已列成“北鬥陣”,每人手中幡旗繪著紫微星軌,幡杆底端嵌著黃豆大的水銀珠。徐福站在李斯身側,素色道袍一塵不染,拂塵輕揮間,江麵突然豎起丈高水牆,牆麵上竟凝結著細碎的青銅鱗甲:“此乃夏禹所設‘九州鼎陣’,《序卦傳》言‘革物者莫若鼎’,這陣能熔鑄天地之氣。非殷商血脈不能近,非墨家機關不能啟,大人何必白費力氣?”
巴清突然拔劍,赤霄劍的赤色劍氣如活火劈開浪花,水下半沉的青銅堡壘驟然顯露輪廓。那是座按墨家“城守”規製建造的水下機關城,城牆外側布滿可升降的“懸脾”——即青銅製的活動擋板,擋板縫隙中嵌著丹砂與水銀的混合物,在水流中緩慢轉動,發出齒輪咬合的哢嗒聲。“徐福先生改良的機關倒是精巧。”她將墨家銅符按在船舷青銅獸首上,符麵射出的藍光在水麵繪出蛛網般的機關分布圖,“但李斯想要的不是九鼎殘片,是鼎陣的‘凝命’之力。”
李斯的臉色在暮色中驟然發青。巴清指尖點向水牆:“這陣以地脈為薪,水銀為油,若用殷商血脈激活,便能如《彖傳》所言‘大亨以養聖賢’——隻不過你養的是秦始皇的長生夢,要用焚書坑儒時的萬魂血祭作引。”
“豎子敢爾!”李斯猛地揮手,方士們同時搖動幡旗。青銅柱突然發出震耳轟鳴,水下升起數十具青銅傀儡,傀儡肩甲刻著“甲、乙、丙”等天乾字樣,手中戈矛的箭簇泛著硫化汞的紫芒,關節處的齒輪每轉動一周,便彈出三根寸許長的毒刺。“當年周顯王遷鼎沉泗,你真以為是意外?”江風卷著他的怒吼掠過江麵,“九鼎本是控禦天下的法器,《大象傳》雲‘君子以正位凝命’,老夫便要借你血脈重定九州秩序!”
巴清突然將整瓶汞液潑向船帆,銀白液體順著帆布經緯迅速蔓延,在暮色中凝成展翅的玄鳥圖騰,每根羽毛都由細碎的水銀珠構成。“丹砂為陽,汞為陰,二氣交感即為天眼!”她縱身躍入江中,赤霄劍劃破水麵的瞬間,劍氣在水下激起三道赤色漣漪。機關城的青銅閘門應聲而開,門內湧出的水銀蒸氣竟在江麵凝成短暫的海市蜃樓——隱約可見鹹陽宮的輪廓。
【二、遁甲困局:齒輪間的生死棋局】
千斤重的青銅閘門在指尖觸碰到的刹那,發出“嗡”的共鳴聲。墨家銅符與門環上的“矩子”紋精準嵌合,符麵藍光順著門環紋路遊走,如活蛇般鑽入閘門核心。巴清能清晰感受到齒輪轉動的震顫,從指尖一直蔓延到膝蓋,那是墨家機關特有的“三級傳動”結構,需信物與血脈雙重認證方能開啟。
“咳咳——”阿木扶著石壁劇烈咳嗽,左側肋下的傷口已滲出血跡,染紅了半片墨色短打,“三天前我們在夷陵遭遇伏擊,二十名墨者隻活下我一個。李斯的人用淬了水銀的弩箭,中箭者半個時辰就會全身潰爛。”他指著滿地散落的青銅齒輪,齒輪齒縫間還卡著墨者服飾的絲線,“他們已經進去了,看痕跡不超過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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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墨突然撿起塊帶血的黑布,布角繡著李斯相府的“玄鳥銜符”徽記,布料邊緣有灼燒痕跡:“這是我爹的信物!他是墨家安插在相府的密探,三個月前失蹤時留信說,李斯在秘密複刻九鼎圖紙。”
前行三丈,通道突然分叉成九條岔路,每條路口的石碑都刻著不同卦象,碑座嵌著可轉動的青銅羅盤。巴清展開《歸藏易》帛書,燭火映照下,鼎卦爻辭清晰浮現:“鼎有實,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她指尖撫過“鼎有實”三字,想起清華簡《赤鵠》篇的記載,古人以“鼎有實”喻伊尹烹鵠獻桀之事,暗合“以餌誘敵”之意。
“離卦屬火,此刻月在坎位,水火相衝必生禍端。”阿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就在她指尖即將觸碰到離卦石碑的瞬間,兩側石壁突然彈出數十支弩箭,箭簇帶著的紫芒在燭火下格外刺眼。“是墨家的‘九宮遁甲鎖’!”他猛地將巴清撲倒在地,弩箭擦著她的發髻射入石壁,濺起細碎的石屑,“岔路對應九宮,時辰、方位、星軌三者錯配就會觸發殺陣。”
“巴大人倒是忘了墨子觀星創‘天工算術’的典故。”徐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金屬般的回響,顯然是通過墨家“地聽”機關傳遞而來,“此陣以北鬥七星為藍本,鬥柄指寅時開艮位,指申時開坤位。此刻六甲值符在坎位,走離卦必死無疑。”
話音剛落,離卦岔路突然傳來轟然塌陷聲,碎石墜入底下翻滾的水銀池,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池底沉著數具白骨,胸前都有玄鳥刺青,其中一具白骨的手指骨還緊攥著半塊墨家銅符——顯然是早先來尋鼎的殷商遺民與墨者。巴清注意到白骨的脛骨處有明顯的斷裂痕跡,像是被機關碾壓所致。
“必須等到醜時。”巴清掌心巫紋驟然亮起,將三滴精血滴在墨家銅符上。符麵突然投射出漫天星圖,與通道頂端的石刻星圖完全重合,北鬥七星的位置以藍光標出,鬥柄正緩慢向東北方向轉動。“墨子在《備城門》中記載,九宮遁甲鎖需‘三式合一’——即奇門、六壬、太乙同參。此刻太乙在艮宮,需等鬥柄轉到醜位方能破解。”
她盯著牆壁上的人魚膏燭火,燭苗突然無風自動,偏向東北方向。“就是現在!”巴清猛地拽住兩人衝向艮卦岔路,身後傳來齒輪轉動的巨響,其他八條岔路同時被青銅板封死,封板邊緣的倒刺閃爍著寒光。
通道儘頭豁然開朗,竟是座直徑三丈的圓形地宮。中央矗立著半尊青銅鼎,鼎身刻滿九州山川圖,黃河、長江以水銀灌注,呈現出流動的銀白光澤,缺了的鼎足處嵌著塊拳頭大的墨玉,正是眾人尋覓的九鼎殘片。鼎座四周刻著“木上有火,鼎”的卦象,與《易經》鼎卦的大象辭完全吻合。
“果然是你們這些妖女的同黨!”李斯的親信趙竭突然大喝,十名墨者舉著機關斧圍了上來,為首的竟是墨家總院的司城墨翟——禽滑厘臨終前特意叮囑要提防的叛徒。他的左臂纏著繃帶,顯然也在之前的衝突中受了傷,“巨子輕信你們這些殷商餘孽,害得墨家弟子枉死夷陵!這鼎陣該由真正的墨者掌控!”
巴清尚未開口,地宮突然劇烈震顫,牆壁上的燭火同時熄滅。黑暗中響起齒輪咬合的哢嗒聲,八具青銅機關人從陰影中走出,每具都有丈許高,雙目嵌著司南指針,關節處的齒輪刻著“休、生、傷、杜”等八門符號。“是《墨子?備城門》裡的‘遁甲機關人’!”阿木突然驚呼,“傳聞張良曾用它在嶢關困過三萬楚軍,機關人體內藏著水銀驅動的齒輪組!”
機關人同時揮臂,青銅斧帶著破風聲響劈來。巴清揮劍格擋,赤霄劍與斧刃相撞,濺起的火星照亮墨翟手中的幡旗——上麵畫著奇門遁甲飛盤局,中心嵌著半塊與鼎足同源的墨玉碎片。“你們根本不知道鼎陣的真正用途!”巴清借力後退,赤色劍氣在地麵劃出坎卦符號,最前排的兩具機關人突然僵住,“李斯隻是在利用你們!”
【三、血祭通陣:汞龍繞鼎的卦象逆反】
“利用?”墨翟猛地搖動幡旗,機關人瞬間切換方位,形成“九地陣”將眾人合圍,青銅斧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相國答應助墨家重建總院,還讓徐福先生改良機關術,用丹砂與水銀混合的‘火油’驅動傀儡——不像某些人,用假檄文騙我們為奴隸製複辟賣命!”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左臂繃帶下的肌肉劇烈顫抖,“夷陵一戰,我的親弟弟就是被你們所謂的‘殷商盟友’所殺!”
“那是李斯的人假扮的!”巴墨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前還在滲血的玄鳥胎記,傷口邊緣呈焦黑色,顯然是烙鐵燙傷的痕跡,“上個月在巴蜀,李斯的方士抓了三百名殷商遺民,燙上這種胎記後當作‘人牲’獻祭,實則是為了測試鼎陣的血祭閾值!”他轉身指向趙竭,“你敢說這不是相府的命令?我爹的密信裡寫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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