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翟的動作突然遲滯,幡旗在手中微微顫抖。巴清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的動搖,當年禽滑厘曾說,墨翟最是重諾,若得知自己被欺騙,必然會反戈一擊。“你看那些機關人。”她突然甩出汞鏈,銀白液體如活蛇般纏住最右側機關人的關節,“徐福改良的‘火油’其實是丹砂與水銀的混合物,《抱樸子》有雲‘丹砂燒之成水銀’,這種混合物遇熱會劇烈膨脹——”
話音未落,被汞鏈纏住的機關人突然發出滋滋聲響,關節處的齒輪開始冒煙。巴清趁機拽動汞鏈,將機關人引向旁邊的石柱:“墨家機關講究‘節用’,怎會用如此暴烈的燃料?李斯要的根本不是穩定的機關術,是能瞬間引爆的殺器!”
“轟”的一聲巨響,機關人突然爆炸,青銅碎片飛濺中,巴清瞥見鼎身的山川圖在震動,缺角處的墨玉正泛著綠光,與墨翟幡旗上的碎片遙相呼應。趙竭臉色驟變,突然擲出火把,點燃地宮角落的火油桶:“彆聽她妖言惑眾!啟動鼎陣,讓這些叛徒見識殷商巫術的厲害!”
濃煙迅速彌漫地宮,墨翟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已布滿血絲。他猛地搖動幡旗,八具機關人同時撲向銅鼎,手掌精準按在鼎身的凹槽裡。鼎口突然騰起白霧,霧氣中浮現出上古祭祀的幻象——夏禹站在會稽山巔,將九州青銅投入熔爐,倒入從丹穴山開采的水銀,百名巫祝刺破掌心,鮮血順著鼎耳流入爐中,熔爐上空浮現出“正位凝命”四個古字。
“這不是殷商巫術,是夏禹的‘鼎革’之法!”巴清突然上前,掌心按在鼎耳上,玄鳥胎記與鼎身雲雷紋瞬間貼合。幻象驟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鹹陽宮密室的畫麵:李斯用銀匕挑開帛書,上麵寫著“鼎有實,取新也,需聖女血引地脈”,徐福在旁研磨丹砂,嘴角藏著不易察覺的冷笑,“相國放心,巴清的血脈比尋常殷商遺民純淨十倍,用她激活鼎陣,陛下就能借地脈之力長生。”
“你們都被利用了!”巴清的聲音穿透濃煙,赤霄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嘯聲,“李斯要的是用鼎陣控禦地脈,讓秦始皇陵的水銀海倒灌九州,那些水銀會順著江河滲透到每一寸土地,所有接觸到的人都會變成行屍走肉——包括你們!”
墨翟的幡旗“哐當”落地,機關人突然失控般互相攻擊。趙竭見勢不妙,舉劍刺向墨翟:“叛徒留不得!”青銅斧突然劈來,將趙竭的劍斬斷——竟是阿木啟動了被汞液損壞的機關人,他正用墨家銅符操控傀儡的手臂,額頭布滿汗珠:“墨家機關……講究……兼愛非攻……你不配用它!”
巴清趁機躍至鼎旁,將墨家銅符按在缺角處。符麵“止戈”紋與墨玉瞬間嵌合,發出耀眼藍光,鼎身突然震動起來,九州山川圖上的水銀開始流動,形成完整的水係脈絡。“《歸藏易》有雲‘鼎玉鉉,大吉’,玉鉉者,信物也。”巴清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鼎身,“丹砂為陽,汞為陰,玄鳥為引,鼎定乾坤!”
汞液從袖中湧出,化作銀龍纏繞鼎身,與山川圖中的水銀交融,形成完整的九州輪廓。帛書突然從懷中飛出,鼎卦爻辭在半空重組:“鼎有實,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這次浮現的還有王弼的注疏:“鼎者取新,成變者也,革去故而鼎成新。”
地宮頂部突然裂開,月光透過縫隙照在銅鼎上,墨玉發出衝天綠光。遠處傳來李斯的怒吼,顯然他已通過機關感應到鼎陣異動。巴清握住鼎耳,突然感到一股沛然之力湧入體內,與血脈中的巫力、銅符的機關之力交融在一起——這才是鼎陣的真正用法:非獨巫術引靈,非獨機關驅動,需兩者共生,方能如《彖傳》所言“大亨以養聖賢”。
【四、天命逆改:星軌偏移的赤帝疑雲】
鼎身突然發出龍吟般的轟鳴,地宮劇烈震顫,牆壁上的石刻星圖開始轉動,北鬥七星的位置與夜空完全重合。巴清的玄鳥胎記與赤霄劍同時亮起,赤色劍氣如火焰般纏繞汞龍,形成陰陽相抱的太極圖騰。墨翟“噗通”跪在鼎前,額頭抵著冰冷的青銅,繃帶下的傷口滲出鮮血,染紅了鼎座的卦象:“是我糊塗……禽滑厘巨子臨終前說‘鼎陣護民非為權’,我卻被李斯的許諾蒙了心……”
“現在醒悟還不晚。”巴清將墨家銅符遞給墨翟,符麵的藍光映照著他悔恨的臉龐,“禽滑厘希望墨家守護黔首,這鼎陣正是對抗暴政的利器。你看鼎身的山川圖——”她指尖點向關中平原的位置,那裡的水銀正逆向流動,“李斯想引地脈入秦始皇陵,我們就能借鼎陣改地脈流向,讓他的水銀海反噬自身。”
就在此時,地宮入口突然傳來鶴唳,五道白光破空而入,徐福帶著五名方士禦劍而來,拂塵突然化作三尺長劍,直刺銅鼎的墨玉殘片:“陛下的長生大業,豈容爾等破壞!”巴清揮劍格擋,赤色劍氣與拂塵相撞,濺起的火星落在汞龍身上,銀白液體突然化作火牆,將方士們逼退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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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先生倒是會演戲。”巴清冷笑,赤霄劍直指他的咽喉,“你助李斯啟動鼎陣,不過是想趁機奪取鼎底的長生密碼吧?秦始皇陵的水銀海,本就是你為自己煉製的長生丹爐——用九州地脈作薪,丹砂作料,陛下不過是你煉藥的藥引。”
徐福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拂塵猛地搖動,五名方士同時念起咒語,腰間的青銅符發出綠光:“豎子懂什麼!‘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這鼎陣能讓水銀與地脈交融,煉成真正的不死丹!”他突然指向巴清,“你以為你的殷商血脈為什麼特殊?夏禹鑄鼎時,用的就是你們先祖的血!”
地宮頂部的星圖突然反轉,北鬥七星的位置完全錯亂,八具機關人重新啟動,卻不再攻擊眾人,而是舉著青銅斧撲向徐福:“你篡改星軌,機關術早已反噬!”阿木擲出懷中的磁石,精準吸住方士腰間的青銅符,“墨家機關以星軌為引,每顆星辰對應一個齒輪,豈容你隨意擺弄!”
“不可能!”徐福瘋狂搖動拂塵,試圖重新掌控機關人,卻發現符上的綠光正在消退。巴清趁機上前,赤霄劍劃破他的袖口,露出裡麵刻滿符文的手臂,“你早就偷偷用自己的血浸染鼎耳殘片,以為能瞞天過海?可惜鼎陣認的是‘正位’,《大象傳》雲‘君子以正位凝命’,你這種背主求榮之輩,根本不配掌控它。”
鼎身突然劇烈震顫,缺角處的墨玉飛出,與巴清懷中的鼎耳碎片在空中交彙,化作完整的鼎足。九州圖上的江河突然加速流動,真正的水銀順著鼎身紋路循環,與遠方秦始皇陵的水銀海形成共鳴。巴清感到血脈沸騰,仿佛與整個巫峽的地脈連為一體,玄鳥胎記在掌心劇烈發燙:“逆改鼎卦,引汞龍入鹹陽!”
銀龍突然從鼎口躍出,衝破地宮頂部,順著巫峽江麵逆流而上,龐大的身軀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閃電,所過之處,江麵泛起層層銀波。李斯在崖頂看得真切,氣得嘔出鮮血,轉身就要乘馬車逃離,卻被突然出現的劉邦攔住,贗品赤霄劍直指他的咽喉:“相國彆急著走,這鼎陣的好處,也該分我一份。”
“劉邦?你怎會在此?”李斯又驚又怒,身後的方士們迅速列成陣形。劉邦冷笑,身後轉出數十名沛縣子弟,每人手中都舉著塗了丹砂的刀斧:“我追蹤相國三月,從鹹陽到巫峽,就是為了這鼎陣——‘赤帝斬白蛇’的傳說,還需要鼎陣來印證呢。”
地宮之中,巴清望著恢複平靜的銅鼎,掌心巫紋與鼎身雲雷紋同時暗淡。墨翟突然指著鼎底,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那裡有字!”眾人低頭,隻見鼎底的青銅上浮現出新的甲骨文,是《歸藏易》從未記載的新卦辭:“赤帝非真,玄鳥銜鼎,秦亡於水,漢興於火。”
巴清的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握緊手中的赤霄劍——劍身上的玄鳥紋竟與鼎底的刻痕完全吻合,連羽毛的紋路都分毫不差。遠處傳來劉邦的呐喊聲,夾雜著青銅碰撞的脆響,顯然他與李斯已經交上手。阿木突然指向江麵,臉色煞白:“汞龍轉向了!朝著鹹陽宮的方向!”
巴清走到地宮入口,月光灑在她的玄色披風上,與鼎身的水銀反光交相輝映。她突然明白徐福的話並非全是謊言——鼎陣不僅能控地脈,更能改天命。但這天命,絕非劉邦口中的“赤帝”之說,而是藏在殷商血脈與墨家機關中的“新生”,正如王弼所言“鼎者取新,成變者也”。
“去鹹陽。”巴清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赤霄劍在手中發出輕微的嗡鳴,“李斯想借水銀海長生,劉邦想借赤帝名奪位,我們就讓鼎陣告訴天下,真正的天命在黔首手中。”她舉起墨家銅符,與赤霄劍並立,藍光與紅光交織成“止戈”之形,“兼愛非攻,巫力護民,這才是鼎陣該有的用處——不是‘正位凝命’的權術,是‘革故鼎新’的希望。”
墨翟與幸存的墨者齊齊躬身,青銅斧與弩機同時指向出口,甲胄碰撞聲在空蕩的地宮回蕩。地宮之外,汞龍的咆哮聲越來越近,鹹陽城的方向已泛起銀白的光暈——那是鼎陣啟動的征兆,也是一個舊時代崩塌的序幕。巴清抬頭望向夜空,北鬥七星的位置正在緩慢恢複正常,但她知道,這場關於天命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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