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汞河異動】
鹹陽城往西大約有三百餘裡之遙，在那座巍峨雄壯、氣勢磅礴的驪山峰巒北麵山腳下處，便是秦始皇嬴政陵墓所在地——始皇陵地宮施工現場所在之地。自從進入秋季以後，這裡就一直沒有消停過片刻功夫！
首先是大地脈絡出現了劇烈震動現象；緊接著位於深處礦井下麵那些用青銅打造而成用來支撐整個工程結構安全穩固性的支護架子也開始接連不斷地發生崩裂毀壞事件；
然後又是那些原本應該靜靜流淌於地底之下、被嚴格控製著流動速度和方向等參數指標以確保施工環境安全無虞的大量液態金屬汞俗稱水銀）突然間毫無征兆般地從地下管道裡麵噴湧而出，並迅速彙聚成一個巨大無比且深度極深的汞液池塘；
更為糟糕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頭呢：就在這個時候，恰好有三個正在夜間巡邏查看情況是否正常的工人不幸路過此處時不慎掉入到那個恐怖至極的汞池中去了……結果自然不必多說啦，他們甚至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骨骸都沒能打撈得出來啊！
麵對如此緊急危險又棘手難辦的局麵狀況，那位專門負責監督管理這項浩大工程建設進度與質量問題以及維護現場秩序穩定等等諸多事宜重任的少府令大人章邯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
但他還是憑借著自己多年來積累下來的工作經驗和專業素養，在短短三天時間內連續發出多達八份十萬火急的加急報告文件給遠在鹹陽城中的皇宮大內那邊尋求支援幫助或者指示命令之類的東西過來解決眼下這迫在眉睫火燒眉毛一樣嚴重緊迫的難題困境。
然而讓人感到十分詫異奇怪同時又倍感無奈失望的是：儘管章邯這邊已經把事情說得非常清楚明白並且再三強調事態發展嚴重性緊迫性了，但來自鹹陽宮殿堂之上的回應答複卻從頭到尾都僅僅隻是那麼簡簡單單一句話而已——
趕快增加派遣更多數量的苦役勞工前來幫忙乾活兒吧，必須要加快速度完成對這座皇陵地宮內部空間區域範圍之內各個地方位置處的混凝土漿液填充澆灌作業任務才行哦，絕對不可以再有任何拖延耽擱延誤耽誤時間的行為舉止存在啦！
巴清是在戌時初刻接到消息的。彼時她剛在懷清台新築的密室裡，用青銅鏡勘完九鼎殘件的脈氣，腕間的殷商巫紋突然灼燙起來，像有團火順著血脈往心口鑽。她猛地攥緊鏡柄，鏡麵上原本平穩的汞液驟然沸騰，竟在鏡麵中央凝出了驪山的輪廓，輪廓深處，一道銀亮的水線正瘋狂倒卷，所過之處，儘是焦黑的裂痕。
“夫人！”貼身護衛巴烈撞開密室石門，甲胄上還沾著關外的風塵，“驪山急報，地宮東南角的汞河決口了！”
巴清將青銅鏡倒扣在案上，鏡沿的汞珠滴落在竹簡上，瞬間蝕出了焦痕。她起身時，玄色官袍下擺掃過案頭的《鼎脈錄》，書頁翻飛，恰好停在“汞逆則龍隕，鼎裂則秦傾”那一頁。“決口多大？傷亡如何？”她聲音沉得像淬了冰，腕間巫紋的灼痛還在加劇，甚至隱隱能聽到地底傳來的低鳴，那是九鼎殘件與汞河共振的聲響。
“初步探查，決口足有三丈寬，”巴烈咽了口唾沫，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懼，“地宮下層的三百名工匠，隻逃出來二十七人。更詭異的是……逃出來的人，都瘋了。”
“瘋了？”
“是，他們見人就喊‘水銀裡有龍’‘阿房宮要塌了’，還有的抱著石頭往汞池裡跳，說要去‘給始皇帝陪葬’。”巴烈頓了頓，補充道，“章邯將軍已經封鎖了陵寢外圍三十裡，可那汞霧……正往鹹陽方向飄。”
巴清快步走到密室的沙盤前，指尖落在驪山的位置。這沙盤是墨家巨子親手所製，以青銅為骨、丹砂為脈，能感應地脈異動。此刻，驪山沙盤的東南角正泛著詭異的銀白，銀白之氣絲絲縷縷往上冒，竟在沙盤上空凝成了一層薄如蟬翼的霧靄。她伸手探去，指尖剛觸到霧靄，便覺一股寒氣直透骨髓，同時，腦海裡陡然閃過一幅畫麵——巍峨的阿房宮在火海中崩塌，無數人影在宮殿頂端哀嚎，而宮殿之下，正是翻湧的汞河。
“備馬，去驪山。”巴清抓起案頭的赤霄劍，劍鞘上的殷商玄鳥紋在燭火下泛著暗光，“讓赤霄軍的巫醫營全員隨行，再帶三十壇特製的丹砂解毒膏。”
“夫人，鹹陽剛下過密詔，您的行蹤需報備相國府……”
“李斯？”巴清冷笑一聲，劍鞘重重磕在沙盤邊緣，“他此刻怕是正等著驪山出事，好給我扣上‘以汞亂秦’的罪名。告訴章邯，就說我是奉旨來勘定地脈的，若有人敢攔，先斬後奏。”
戌時三刻，巴清的車駕衝出懷清台，往驪山疾馳而去。夜色如墨，官道兩側的草木在風中簌簌作響，越靠近驪山，空氣裡的腥甜氣便越重。行至距陵寢十裡的驛站，她們遇上了第一批逃難的役夫。那些人衣衫襤褸，臉上泛著詭異的青灰色，有的嘴角掛著涎水，嘴裡反複念叨著“水銀江，帝王塚”，有的則死死抱著懷裡的陶罐，罐子裡，是泛著銀光的汞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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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住他們！”巴清掀開車簾，厲聲下令，“凡接觸過汞霧的，全部隔離，巫醫營立刻施針解毒！”
赤霄軍的士兵迅速圍上去，可那些役夫卻像瘋了一樣反抗，有個年輕役夫突然摔碎陶罐，銀亮的汞液淌在地上，瞬間化作縷縷白霧，白霧飄過之處，路邊的野草竟在眨眼間枯萎成灰。巴清瞳孔驟縮，她認得這種汞毒——這是融合了殷商血祭秘術的“噬靈汞”，比尋常水銀的毒性強上十倍，且能順著地脈蔓延，甚至……引動上古的異象。
她翻身下馬，腕間巫紋亮得刺眼，抬手對著那團白霧虛按。巫紋的紅光落在霧靄上，白霧竟暫時凝滯，露出了霧中隱約的虛影——那是個穿著殷商祭服的人影，正對著驪山的方向作揖，而人影的腳下，正是翻湧的汞河。
“果然是九鼎的反噬。”巴清低聲自語。三日前，李斯力主熔九鼎鑄十二金人，鼎身碎裂時，她便察覺地脈異動，隻是沒想到，這異動竟會引動驪山的汞河倒灌。
就在這時，遠處的驪山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道銀亮的光柱衝破夜色，直上雲霄。光柱所過之處，原本稀薄的汞霧驟然濃密，像一張巨大的網，朝著鹹陽的方向鋪展開去。
【二、毒霧噬城】
驪山陵寢的外圍防線，早已亂成一團。
章邯的秦軍甲士手持盾牌，在汞霧邊緣組成人牆，可那霧靄卻像有生命一般，從盾牌的縫隙裡鑽進去，沾到霧的士兵，不過片刻便癱倒在地，皮膚迅速泛起青灰，七竅開始滲出血絲。
“夫人！您可算來了！”章邯見到巴清，緊繃的臉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他指著陵寢深處的方向，聲音發顫，“那汞河……竟從地宮倒灌到了地麵，現在已經漫到了封土堆下，再這麼下去，整個驪山都要變成毒沼！”
巴清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陵寢封土堆的東南側，正有銀亮的汞液汩汩湧出，像一條銀色的巨蟒，在夜色裡蜿蜒遊走。汞液所過之處，泥土瞬間變成了焦黑色，連堅硬的青石板都開始崩裂，空氣中的腥甜氣濃得讓人作嘔，吸一口，便覺喉嚨火燒火燎地疼。
“地宮的汞河，本是按北鬥七星布局，以九鼎鎮脈，”巴清走到封土堆邊緣，蹲下身，指尖觸到地麵的汞液，腕間巫紋猛地亮起，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地底的汞河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著，“如今九鼎碎裂，脈氣紊亂，汞河自然失控。章將軍，立刻讓士兵撤到高處，凡有井水的地方，都用丹砂覆蓋，汞遇丹砂會暫時凝結，能延緩毒霧蔓延。”
章邯立刻傳令，可汞霧蔓延的速度遠超預料。不過半炷香的時間，霧靄便已籠罩了封土堆外圍的十裡地，原本駐守在此的五千秦軍，已有近千人倒下，剩下的人也隻能退到封土堆頂端，靠著地勢暫避。
巴清帶著巫醫營的人趕到時，倒下的士兵已經開始出現詭異的症狀。有的渾身抽搐，嘴裡念叨著聽不懂的殷商古語，有的則雙目圓睜，死死盯著天空，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巫醫們拿出特製的丹砂解毒膏，剛塗到士兵的皮膚上，膏體便瞬間變黑，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夫人，這毒不對勁。”巫醫營統領巴臾是巴清的族叔，他捏著一枚變黑的解毒膏，眉頭緊鎖，“尋常汞毒，丹砂能解十之七八，可這毒裡，竟摻了……殷商血祭的戾氣。”
巴清走到一名瀕死的士兵麵前，那士兵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清明，他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卻清晰：“阿房……阿房宮……塌了……”
話音未落，士兵的手便垂了下去，而他的指尖，竟沾著一點金色的粉末，那是阿房宮瓦當特有的鎏金。
巴清心頭一震，她抬頭望向鹹陽的方向，隻見那片濃重的汞霧裡，竟隱隱透出了一點火光。難道……真如這士兵所言，阿房宮出事了？
“巴烈，帶一隊人，往鹹陽方向探查，”巴清沉聲道，“務必確認阿房宮的情況，若有異常，立刻彙報。”
巴烈領命而去，可剛衝出霧靄範圍，便又策馬折返，他臉上滿是驚駭，聲音都在發抖：“夫人！您看天上！”
巴清抬眼望去，頓時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