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玄鳥展翼】
午時的太陽升至中天,驅散了巫山的晨霧,巴清站在觀星台上,已能看到天際三十六道赤紅的烽煙,那烽煙在日光下凝成一片赤色的雲,壓得大秦的半壁江山都在震顫。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卻已能站穩身形,腕間的巫紋光芒漸斂,卻依舊在微微跳動。
墨翟捧著剛傳來的戰報,他的銅矩掉在了地上也渾然不覺,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激動:“君上,三十六郡已儘數攻克!各郡傳訊,玄鳥旗所到之處,百姓無不響應,秦廷守軍或降或潰,無人能擋!三川郡的工匠還自發趕製了三百麵玄鳥旗,分發給了鄰近郡縣的流民,此刻流民已聚成了萬人大軍!”
巴清抬眼望向天際,腕間的巫紋正與天際的烽煙共鳴,那青銅色的玄鳥仿佛要破腕而出。她知道,玄鳥旗顯形不是偶然——當年九鼎歸秦,她在督造始皇陵時,於地宮深處發現了這枚鼎耳,鼎耳上刻著殷商巫咒,她耗費三年光陰,將咒文織入了赤霄旗的布料,布料以丹砂與青銅絲混紡,唯有她的王族巫紋引動,再借風勢,咒文便會顯形為玄鳥。這是殷商巫術,也是她為起事布下的後手。
“君上,鹹陽傳來消息,嬴政已封城,四門皆設了關卡,李斯正帶著兵卒四處抓捕丹砂工匠,欲以此要挾您罷兵。”墨翟撿起銅矩,補充道,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屑,“李斯以為,這些工匠是您的軟肋。”
巴清冷笑一聲,指尖劃過案上的鼎耳,鼎耳的裂紋裡又滲出一絲汞液:“李斯打錯了算盤。他可知這些年我在鹹陽布下的暗棋?”她當年在鹹陽設丹砂坊時,便讓墨者在坊下修了三條密道,直通城外的渭水,就是為了防備今日。
話音未落,觀星台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赤霄衛斥候跪地稟報,他的鎧甲上還沾著塵土,顯然是連夜從鹹陽趕來:“君上,鹹陽城內生變!您安置在鹹陽的丹砂坊,昨夜已帶著百名工匠破城而出,墨者以機關獸開路,從渭水密道逃了出來,此刻正往南郡而來!且鹹陽百姓聽聞三十六郡起事,已圍了相府,舉著丹砂礦燈喊著要李斯交出您的清白,連宮城的衛兵都在竊竊私語,無人肯動手鎮壓!”
巴清眼中閃過一絲銳光,緊繃的嘴角終於有了一絲弧度。她早料到李斯會拿鹹陽的丹砂工匠開刀,故而提前讓墨者在丹砂坊設了機關密道,還留了三百赤霄衛暗守,就等著這一日。
就在此時,觀星台外的風忽然大了起來,山巔的赤霄旗被風卷得筆直,旗麵上的“赤霄”二字迅速褪去,一隻巨大的青銅玄鳥赫然出現。這玄鳥比各郡的旗麵玄鳥大了數倍,羽翼幾乎覆蓋了半個山巔,鳥眼處嵌著的鼎耳碎片,在日光下閃著銀白的汞光,玄鳥的尾羽垂落,竟掃過了觀星台的青銅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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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怎麼回事?”墨翟驚得後退半步,銅矩再次落地,他布下的巫咒,最多隻能讓旗麵顯小玄鳥,如此巨大的玄鳥,絕非人力可為。
巴清也怔住了,她伸手想去觸碰那玄鳥的虛影,指尖卻隻觸到一片微涼的風。她低頭看向腕間的巫紋,隻見玄鳥圖騰正與旗麵的玄鳥遙遙對應,而案上的殘鼎耳,嗡鳴聲已震得石台微微發顫,鼎耳的裂紋裡,汞液正凝成小小的玄鳥形狀。“是九鼎的力量。”巴清喃喃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恍惚,“鼎耳感應到了三十六郡的巫紋,引動了殷商的先祖之力。”
風越來越大,山巔的玄鳥仿佛真的活了。它的羽翼在風中舒展,竟帶起了一陣強勁的氣流,吹得觀星台的青銅風鈴齊齊作響,鈴聲清越,傳遍了巫山的每一處角落。遠處的江麵上,行船的百姓看到了巫山之巔的玄鳥,紛紛跪倒在地,將船槳插入江中,高呼“玄鳥降世,天命所歸”,連江中的魚群都躍出水麵,像是在朝拜。
這一幕,很快隨著流民和斥候傳遍了三十六郡。
南郡江陵城的赤霄衛,看到巫山方向的玄鳥虛影,士氣大振,當即決定乘勝追擊,直逼南陽郡,他們的戰鼓敲得震天響,玄鳥旗在前,秦兵望風而逃;三川郡的工匠,聽聞玄鳥降世,連夜趕製了上百麵玄鳥旗,分發給鄰近郡縣的響應者,連滎陽的守卒都偷偷換了玄鳥旗;北地郡的赤霄衛,更是借著玄鳥的威名,單騎入秦兵營寨勸降,一支千人的秦兵精銳竟當場倒戈,跪在玄鳥旗下宣誓效忠。
鹹陽宮的嬴政,也看到了那隻懸在巫山之巔的玄鳥。
他站在阿房宮的星象台上,遠遠望著西南方向的異象,玄鳥的虛影籠罩了半個天際,連鹹陽的日光都黯淡了幾分。他身後的方士徐福捧著桃木劍,胡須被風吹得亂顫,忽然開口:“陛下,此乃殷商玄鳥,是天命轉移之兆。巴清身具殷商王族血脈,又掌九鼎殘力,如今玄鳥展翼,恐大秦氣數將儘啊!”徐福的眼中閃過一絲算計,他早想借天命之說,勸嬴政放他出海求仙。
嬴政猛地拔劍,長劍斬斷了星象台的木欄,木屑紛飛中,他的吼聲帶著帝王的孤絕:“朕的天下,豈容天命擺布!傳朕旨意,召驪山刑徒,編為麗山軍,即刻出征,務必拿下巫山,生擒巴清!”他不信天命,他是掃六合的始皇帝,豈能敗在一個女子手中。
長劍落地的聲響,在寂靜的星象台裡格外刺耳。徐福看著嬴政決絕的背影,又望向巫山的玄鳥,眼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悄然退了下去,轉身便去籌備出海的船隊——他要趁著天下大亂,帶走秦廷的三千童男童女,尋他的海外仙山。
【四、燎原之勢】
暮色降臨時,三十六郡的赤霄衛已連成一片。
南郡的赤霄衛與三川郡的隊伍在南陽郡會師,玄鳥旗在營地上空連成了一片赤色的雲,隴西的礦夫與南郡的驛卒坐在一處,交換著各自的兵器,礦鋤與戈矛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東海郡的戰船已駛入長江,與蜀郡的鹽道隊伍彙合,江麵上的玄鳥旗映紅了江水,船工們唱起了巴地的歌謠,歌聲順著江水傳向遠方;北地郡的赤霄衛則穩住了邊境,將匈奴的騷擾徹底擋在了關外,他們在邊境立起玄鳥旗,匈奴的單於派人送來牛羊,竟想與赤霄衛結盟。
巴清在巫山的觀星台設宴,犒勞前來報捷的將領。帳內的青銅鼎煮著肉羹,鼎耳的嗡鳴已漸漸平息,山巔的玄鳥虛影也化作了旗麵的圖案,唯有眾人臂間的巫紋,還泛著淡淡的青銅光。案上的酒樽是丹砂陶製的,樽中是用丹砂釀的酒,泛著淡淡的紅色,入口帶著一絲微苦。
陳蒼捧著隴西郡的降兵名冊,他的肩頭還纏著繃帶,聲音卻依舊洪亮:“君上,隴西郡五千秦兵,已三千歸降,餘下兩千願為後勤,絕不與赤霄衛為敵!降兵都說,跟著玄鳥旗有飯吃,比跟著秦廷強!”
張猛也起身,他的鎧甲上還沾著江陵城的血漬,手中捧著繳獲的兵符:“南郡繳獲秦廷糧船二十艘,鹽鐵三百石,足夠支撐十萬大軍三月之用,且江陵城百姓自發捐糧,家家戶戶都提著米袋到營中,都說要跟著玄鳥旗,護著君上!”
墨者巨子墨翟則呈上了一張新的輿圖,輿圖以丹砂繪製,圖上用紅線標出了三十六郡的範圍,已連成了一片完整的區域,紅線的邊緣還在朝著關中延伸:“君上,如今我們已掌控了大秦半壁江山,鹹陽城孤立無援,隻要我們揮師北上,不出一月,便可兵臨鹹陽。”帳內的將領紛紛附和,眼中都燃著戰意,他們蟄伏三年,早已盼著這一日。
巴清舉起酒樽,樽中的丹砂酒晃出細密的漣漪,她的目光掃過帳內眾人,語氣卻異常冷靜:“諸位之功,我記在心裡。但此刻還不是北上之時。”她頓了頓,看著輿圖上驪山的位置,“嬴政已召驪山刑徒為軍,麗山軍戰力彪悍,且驪山毗鄰始皇陵,陵中水銀大陣已初成,那大陣以百萬斤水銀為引,若貿然進攻,我軍必遭反噬,屆時死傷慘重,民心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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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的議論聲戛然而止,一名年輕將領起身問道:“君上,那我們要等到何時?”
“等。”巴清放下酒樽,指尖點在輿圖上的鹹陽,“等麗山軍的刑徒生亂,等鹹陽的民心徹底渙散,等我們的糧草足夠支撐百萬大軍。”她的目光變得悠遠,“我們要做的,是先穩住三十六郡,開倉放糧,安撫百姓,廢除秦廷的苛政,讓天下人知道,赤霄衛起事,不是為了改朝換代,是為了推翻暴秦,還天下太平。至於玄鳥旗……”
巴清看向帳外的旗幟,風卷過旗麵,玄鳥的羽翼再次微動,月光灑在旗麵上,泛著冷冽的光:“它是殷商的圖騰,也是民心的所向。但民心不是靠巫術得來的,是靠我們的刀,我們的糧,我們的信義。玄鳥能引民,卻不能安民,真正的江山,要靠百姓的口糧,靠將士的性命,靠天下的公義。”
眾人齊聲應諾,酒樽碰撞的聲響,在巫山的夜色裡格外響亮,那聲響混著山間的風,傳向了三十六郡的每一處營地。
而此刻的鹹陽,已是一片死寂。
麗山軍雖已集結,卻亂象叢生。兵士多是驪山的刑徒,他們的枷鎖還未取下,聽聞三十六郡的玄鳥旗威名,又聽聞巴清開倉放糧的善舉,軍心早已渙散,白日裡便有數百刑徒偷偷逃營,入夜後更是整隊消失,守營的校尉根本無力阻攔。李斯站在相府的城頭,看著城外三三兩兩逃亡的百姓,看著西南方向連綿的赤霄烽煙,忽然覺得手中的權力,竟如鼎中融化的汞液,燙得他握不住。
他想起三年前與巴清的盟約,那時他為了掌控丹砂供應鏈,承諾保巴清的丹砂坊周全,實則是想利用她的丹砂為秦廷鑄兵器、煉水銀;想起自己為了扳倒蒙氏兄弟,與趙高合謀篡改遺詔;想起鼎耳上那道“亡秦者清”的裂紋,那裂紋是他當年故意刻下,想嫁禍巴清,卻沒想到真的成了讖語。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順著脊椎蔓延全身,他忽然明白,自己早已成了這盤棋局的棋子。
夜色漸深,巫山的玄鳥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三十六郡的烽火還在燃燒,那赤色的火光,如燎原的丹砂,映紅了大秦的半壁江山。巴清站在觀星台,望著鹹陽的方向,腕間的玄鳥巫紋輕輕跳動,她的手中攥著那枚殘鼎耳,鼎耳的裂紋裡,汞液正緩緩流淌。她知道,這場燎原之火,才剛剛開始。而那麵遇風展翼的玄鳥旗,已在百姓心中,種下了推翻暴秦的種子,這顆種子,終將長成參天大樹,撐破大秦的萬裡宮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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