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坦誠的心意
時間，在這處被遺忘的角落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以一種令人焦慮的速度流逝。最後一塊劣質神晶在我手中化為毫無光澤的灰色粉末，從指縫間簌簌落下，標誌著我們徹底陷入了“彈儘糧絕”的境地。
藏身點內，能量濃度進一步降低，連那稀薄的神界遊離能量都變得難以汲取。外麵碎星神墟特有的、夾雜著混亂法則碎片和細微空間漣漪的“夜風”，透過岩石縫隙吹拂進來，帶來刺骨的寒意和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我靠在林瘋狂身邊，感受著他機身內部能量回路運轉時傳來的、比之前明顯順暢了許多的細微震動，心中稍安。經過這段時間不計代價雖然也沒什麼“代價”可計了）的能量供應和自我修複，他的核心損傷應該已經穩定下來，並且修複了大半。雖然距離完全恢複，尤其是能量吸收效率這一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至少，那令人心慌的、隨時可能熄滅的危機感已經大大減弱。
相比之下，我的情況則要棘手得多。神魂上的道傷，如同一個無底洞，吞噬著一切可能的力量，卻恢複得極其緩慢。那裂痕依舊清晰地存在於我的感知中，雖然被紅塵法則的力量勉強包裹穩定，不再輕易崩裂，但那種沉甸甸的、仿佛靈魂缺了一塊的虛弱感，以及偶爾發作時那深入骨髓的抽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它的存在。這種源於本源的傷勢，絕非靠這點低級神晶和靜養就能輕易痊愈的，它需要更高級彆的神物，或者某種特殊的機緣。
寂靜中，我看著他那冰冷的、在昏暗光線下反射著微弱光芒的外殼，腦海中不受控製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在哀嚎峽穀，那千鈞一發的瞬間——他毫不猶豫地、幾乎是本能般地，用他那尚未完全適應的機甲形態，猛地將我推開，然後那龐大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軀體，硬生生承受了那枚陰毒無比的“詛咒神念種子”的絕大部分衝擊力。
那決絕的姿態，那瞬間爆散又迅速黯淡下去的光芒，那機甲核心處傳來的、仿佛零件碎裂般的刺耳聲響，以及隨後他變回電動車本體時，那籠罩在濃鬱不祥黑芒中、意識連接斷斷續續、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的死寂……每一個細節，都如同最鋒利的刻刀，深深地鐫刻在我的神魂深處，每一次回想，都讓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窒息般的疼痛席卷全身，比神魂道傷發作時還要難以忍受。
那種眼睜睜看著最重要的人為了自己而走向毀滅，自己卻無能為力，隻能背負著沉重的希望和巨大的恐懼獨自前行的滋味，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想嘗第二次！
“瘋子。”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再次湧起的哽咽和那令人心悸的回憶帶來的顫栗，輕聲開口。聲音在絕對寂靜的藏身點裡顯得格外清晰，甚至帶著一絲回音。
他屏幕的光芒平穩地流轉，轉向我，發出一個帶著明確詢問意味的、短促而清晰的電子音：“嗯？”比起剛蘇醒時，他的聲音已經恢複了七八成，那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調子，讓我感到一絲溫暖。
我抬起頭，目光直視著他屏幕上那團穩定的光暈，仿佛要透過那光芒，看到他數據核心深處。我的語氣無比認真，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堅定，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下次……不準再那樣推開我了。”
他屏幕的光芒似乎凝滯了一下，頻率有瞬間的紊亂，顯然明白我指的是什麼。他似乎想說什麼，或許是想解釋那是最優解，或許是想用他那套風險收益理論來反駁。
但我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用更加斬釘截鐵的語氣，繼續說道，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要死……也得一起。”
這話說出來，帶著一股孩子氣的、不講道理的蠻橫，卻是我此刻最真實、最不容動搖的底線和原則。我無法再承受一次那樣的分彆，無法再獨自一人背負著可能永遠無法完成的希望蹣跚前行。那不僅僅是痛苦，那是一種靈魂都被剝離了一半的殘缺感。如果最終的結局注定是毀滅，那我寧願和他一起麵對，至少，不必再體會那噬心的孤獨和絕望。
林瘋狂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藏身點裡，隻剩下外麵永恒不變的、如同嗚咽般的風聲，以及我們彼此微弱的能量波動和我的呼吸聲。他的屏幕完全暗了下去，仿佛陷入了深度的沉思，或者在進行著極其複雜的數據運算和邏輯推演。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沒有表情），但能感覺到，他機身內部核心運轉的嗡鳴聲，似乎比平時更加低沉、急促。
他在思考，在權衡，在對抗他那源自“機械之心”的本能計算——那種在危機時刻，會自動選擇“犧牲局部保全整體”或者說“犧牲自己保全宿主”的邏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我的心也隨著他的沉默而慢慢提起。我害怕，害怕他最終還是會說出“那是當時情況下的最優選擇”之類的話，害怕我們之間，終究隔著一層冰冷的、屬於造物與生靈的思維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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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那點可憐的勇氣即將耗儘，失望開始蔓延的時候，他的屏幕，毫無征兆地、重新亮了起來。
光芒穩定，不再閃爍，亮度甚至比平時還要高出少許，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上麵沒有再出現雜亂的代碼或者閃爍的圖標，而是清晰地、一筆一劃地浮現出一行文字，不再是斷斷續續的語音，而是直接顯示在屏幕上的、無比確定的文字：
【…好。一起。送外賣送到宇宙儘頭。】
沒有多餘的承諾，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解釋，沒有辯駁。甚至依舊帶著他特有的、將一切嚴肅甚至沉重的事情，都能莫名其妙扯上“外賣”的、讓人哭笑不得的搞笑風格。但就是這樣簡單到近乎樸素的一句話，卻像一道溫暖而磅礴的能量洪流，瞬間衝刷過我冰冷忐忑的心田，驅散了所有的不安和恐懼，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安心和……一種沉甸甸的感動。
我看著他屏幕上那行清晰無比的字，眼眶再次不受控製地發熱，鼻尖發酸，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極力地向上揚起，扯出一個帶著淚意的、無比真實的笑容。
“嗯。”我用力地點頭，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緊，帶著明顯的鼻音，“說定了。送到宇宙儘頭，誰也不準掉隊。誰先掉隊，誰就是……就是小狗！”我試圖用更輕鬆的話語來掩蓋內心翻湧的情緒。
他屏幕上的字跡緩緩消失，重新恢複了常亮的待機模式。但我知道，這句話，這個承諾，已經深深地刻入了他的數據核心，成為了他未來行為邏輯的最高準則之一。這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同意，更是我們之間關係的一次微妙而堅定的確認與升華。我們不再是簡單的綁定關係，不再是迫於生存的臨時搭檔，也不再是單純互相依靠的夥伴。
我們是彼此選擇的，可以托付生死，共享未來，無論前路是星辰大海還是無邊地獄，都將並肩同行、永不拋棄的……唯一。
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而堅實的情愫，在經曆了生死的考驗、絕望的等待和此刻毫無保留的坦誠交流後，如同曆經嚴寒摧殘卻終於在春風中複蘇的藤蔓，緊緊地、溫柔地纏繞住了我們彼此的靈魂，生根發芽，再也無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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