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鄭先生和鄭嘉雯就走了。彪子化成一道黑煙，悄沒聲地附在鄭嘉雯隨身帶的一枚古玉掛件上——這是彪子在鬼地方城得的護身鬼器，正好讓彪子棲身。
送走了父女倆，院裡一下子空落了不少。
閔政南背著手在院裡溜達了幾圈，心裡頭那股子躁動勁兒又上來了。他咂咂嘴，衝東廂房喊了一嗓子：“瑤光啊！出來！”
鼠瑤光掀簾子出來，還是那身月白色衣裙，頭發用根木簪子鬆鬆綰著，手裡拿著個黃銅羅盤，看樣子早就在等他了。
“閔爺。”她福了福身子。
“你給我算一卦。”閔政南搓搓手，眼睛發亮，“下一步機緣在哪兒？我覺著我再不活動活動筋骨，渾身刺撓，骨頭縫兒都癢癢！”
鼠瑤光抿嘴一笑，也不多話。她走到院子當間兒，讓兩個刺蝟仙家小夥計搬來張八仙桌，擺上香爐、清水、三枚磨得鋥亮的乾隆通寶。
正是上午，日頭明晃晃的。可鼠瑤光一抬手掐訣，院裡那幾棵樹影子突然就拉長了，光線暗下來幾分，像是陰了天。她閉目凝神，嘴裡念念有詞，手指蘸著清水在桌麵上畫了個複雜的符咒。
那三枚銅錢“叮鈴”一聲自己跳起來，在半空轉了幾圈，“啪嗒”落在桌上，排成個古怪的陣勢。
鼠瑤光睜開眼，盯著銅錢看了半晌，眉頭漸漸皺起來。她又掐指算了半天，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咋樣？”閔政南湊過來。
鼠瑤光深吸一口氣，指著東南方向：“卦象顯示，咱們此去……在南方有一國。”
“國？”閔政南一愣，“現在哪還有啥國？不都改開了嗎？”
“不是人間的國。”鼠瑤光搖頭，臉色凝重，“尋常人看不見，也進不去。那地界被火海、毒瘴包裹，自成一界。按古書上記載……有點像傳說中的‘厭火國’地界。”
“厭火國？”旁邊元白花也出來了，一身紅裙像團火，她挑眉，“《山海經》裡頭提過一嘴，說是其人獸身黑麵，能吐火。不過這都多少年的事兒了，還真有？”
“有沒有，得去看看才知道。”鼠瑤光收起銅錢，“閔爺，您的機緣就在那兒。但卦象也顯凶險，那地方……大恐怖。”
閔政南眼睛卻亮了：“要的就是這勁兒！太平淡了沒意思！”
他當即拍板：“善善留下，照看雨蘭和孩子。瑤光，白花，咱仨走一趟！”
白善善從正房出來，小臉上滿是不情願，可還是乖乖點頭：“閔爺放心，家裡交給我。”
林雨蘭站在廊下，眼裡滿是擔憂，卻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三天後，閔政南帶著鼠瑤光、元白花，一路往南。
他們沒坐火車，也沒乘飛機——那太慢。鼠瑤光布了個縮地成寸的陣法，三人晝伏夜出，遇山翻山，遇水涉水，走的全是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嶺。
越往南走，氣候越濕熱。到了第五天夜裡，三人站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山脊上，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邊的原始叢林。月光底下，那林子黑黢黢的，靜得嚇人，連聲蟲鳴都沒有。
“就是這兒了。”鼠瑤光舉起羅盤，指針瘋了一樣亂轉，最後死死定在東南方向。
元白花抽了抽鼻子，皺眉：“好重的火氣……還有股子腥味兒。”
閔政南眯起眼，重明鳥的目力展開，往林子深處看去。這一看，他心裡也是一驚——
常人眼裡，那就是片普通林子。可在他眼裡，林子深處籠罩著一層暗紅色的、流動的霧氣。那霧氣翻滾著，裡頭隱隱有火光閃爍，空氣都被炙烤得扭曲變形。更深處，似乎有連綿的山影，山頂冒著黑煙，像是……火山？
“結界。”鼠瑤光低聲道，“這結界布了有些年頭了，借的是地火瘴氣，天然生成。尋常人誤入，繞幾圈就出來了，根本進不去深處。”
閔政南咧嘴一笑：“那咱就不是尋常人。”
他上前兩步，伸出右手，掌心浮現出淡淡的金光——那是天蓬大法的破煞罡氣。他往前一按，像是按在了一堵無形的牆上。
“開！”
金光大盛，眼前的空氣“嗤啦”一聲，像是布帛被撕開。暗紅色的瘴氣從裂縫裡湧出來，帶著一股子嗆人的硫磺味和……腐爛的腥氣。
“走！”閔政南率先跨入裂縫。
鼠瑤光和元白花緊隨其後。
一步踏進去，眼前的景象驟變。
剛才還是南方的濕熱叢林，這會兒卻像是進了蒸籠——不，是烤爐！
熱浪撲麵而來，吸進肺裡的空氣都滾燙，帶著一股子辛辣的毒味。放眼望去，大地是暗紅色的，龜裂的土地縫隙裡往外冒熱氣。遠處是連綿的、光禿禿的火山，山頂冒著滾滾濃煙，把天空都染成了暗紅色。近處有些扭曲怪異的植物，葉子厚得跟皮革似的，顏色發黑，看著就邪性。
最要命的是那瘴氣——淡黃色的、翻滾的霧氣，低低地籠罩在地麵上。元白花用袖子捂住口鼻，皺眉道：“這瘴氣含火毒，尋常人吸一口，肺就得燒爛了。”
鼠瑤光從袖子裡掏出三枚藥丸，自己含了一顆，遞給閔政南和元白花各一顆：“含著，能抵擋一陣。”
閔政南卻沒接，他深吸一口氣——那滾燙的、帶著火毒的空氣吸進去，在他體內轉了一圈，竟被重明鳥的血脈和天蓬罡氣化去大半，隻剩一股灼熱的精氣沉入丹田。
“有點意思。”他咂咂嘴，反而覺得渾身舒暢，“這地方……對我修行有益。”
鼠瑤光和元白花對視一眼，都沒說話。她們知道閔政南的底細，這地方對旁人來說是絕地，對他而言，可能真是機緣所在。
三人往深處走。地上不時能看到一些古怪的痕跡——巨大的、像是獸類的爪印，印在烤得硬邦邦的泥土上，邊緣還冒著絲絲熱氣。遠處火山方向，偶爾傳來低沉的、如同地底雷鳴的轟響。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了一片怪石林。石頭都是暗紅色，被地火炙烤得千奇百怪，有的像猙獰的獸頭，有的像扭曲的人形。
鼠瑤光突然停住腳步，臉色一變：“有東西過來了！”
她話音剛落，石林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緊接著，十幾雙暗紅色的眼睛，在石林陰影裡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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