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洗漱完畢,躺到床上時,已經接近淩晨一點。身心俱疲的我們幾乎沾枕頭就著,臥室裡很快隻剩下彼此平穩的呼吸聲。
然而,睡意正沉時,一陣熟悉卻又比往常更劇烈的震顫通過床墊傳遞過來,將我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是江予安的雙腿又在痙攣了。
我迷迷糊糊地伸手想去幫他按摩,掌心剛貼上他的小腿,就被那皮膚上異常的高溫燙得瞬間清醒!
不對勁!
我立刻撐起身子,打開床頭燈。暖黃的光線下,江予安緊閉著眼,眉頭痛苦地擰在一起,額發被汗水浸濕,黏在額角和鬢邊。他的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嘴唇乾燥起皮。
我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和脖頸,那溫度灼得嚇人。
怪不得!怪不得他昨天會那麼虛弱,連最簡單的轉移都難以完成……原來從那時起,他的身體就已經在悄悄醞釀著一場疾病,而極度的疲憊成了最好的催化劑。
我心慌意亂,立刻翻身下床,翻出家裡的醫藥箱,找到電子體溫計。小心地撥開他汗濕的額發,將測溫頭抵在他的耳後。
“滴”聲後,我拿起一看——38.5c!
果然發燒了!
“江江,江予安?醒醒。”我輕輕拍著他的臉頰,試圖喚醒他。
他費力地掀開眼皮,眼神渙散而迷茫,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是我,聲音沙啞乾澀:“……月月?怎麼了?”
“你發燒了,三十八度五,得吃藥。”我拿著水和準備好的退燒藥,扶著他想要坐起來一些。
他渾身軟綿綿的,靠在我身上,反應遲鈍,像是無法理解現狀,迷迷糊糊地反問:“……為什麼要吃藥?”
看著他這難得一見的、因高燒而顯得脆弱懵懂的樣子,我又心疼又著急,忍不住用帶著嗔怪的語氣哄他:“你都燒到三十八度五了,再不吃藥退燒,明天腦子就燒傻了,到時候連我這個老婆都不認得了怎麼辦?”
他似乎被“燒傻”和“不認得”這幾個字觸動,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終於配合地微微張開嘴,就著我的手,將藥片吞了下去,又喝了幾大口水。
吃完藥,他仿佛耗儘了最後一點清醒的意識,頭一歪,靠在我肩上,幾乎立刻又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之中,呼吸粗重而滾燙。
我小心地將他放平,替他掖好被角,自己卻徹底沒了睡意。
心裡的擔憂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他身體底子畢竟和常人不同,發燒會不會引發其他並發症?這突如其來的高燒和之前的神經恢複跡象有沒有關聯?各種念頭在腦海裡翻騰。
我起身去廚房,從冰箱冷凍室裡找出冰袋,用乾淨的毛巾仔細包裹好,回到臥室,輕輕地放在他滾燙的額頭上。
冰涼的觸感似乎讓他舒服了一些,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許,但身體依舊因為高熱而時不時地輕微顫抖,那雙腿也間歇性地傳來痙攣的動靜。
我就坐在床邊,守著他。昏暗的燈光下,看著他因病痛而顯得格外脆弱的臉龐,想起白日在律所他的堅持與夜晚回家路上的無力,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指望著那點退燒藥能快點起效,我每隔一會兒就伸手探探他額頭的溫度,更換已經不那麼冰涼的毛巾。
夜深人靜,窗外萬籟俱寂,隻有他並不平穩的呼吸聲和我內心的焦灼相伴。
他睡著睡著,似乎因為高燒帶來的不適,無意識地想要調整姿勢,上半身猛地用力向右側扭轉了一下。
然而,他那雙無法自主活動的腿卻像沉重的沙袋,紋絲不動地停留在原處,整個身體因此被彆扭地擰著,腰部承受著不自然的扭力,呼吸也隨之變得更加急促困難,喉嚨裡發出含糊而不適的嗚咽。
我立刻察覺到他姿勢的異常,不能再讓他這樣睡下去。
“江江,放鬆,我幫你翻個身。”我輕聲說道,儘管知道他大概率聽不見。
我深吸一口氣,畢竟幫他翻身需要一些技巧和力氣。我首先跪坐在床上,靠近他身體想要轉向的右側。
第一步,移動上半身。我俯下身,左手穿過他的頸後,小心地托住他的頭和肩膀,右手則按住他左側的肩胛骨區域。
我利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杠杆,手臂和腰部協同發力,緩慢而穩定地將他的上半身,包括頭部、頸部和肩膀,向著右側推動,讓他形成側臥的趨勢。
第二步,處理沉重的雙腿。現在,他的上半身已經側了過來,但下半身還像錨一樣牢牢釘在原地,形成一個扭曲的“c”字形。這是最費力也是最需要小心的一步。我調整自己的位置,將重心放低,雙手同時動作——左手從他雙膝下方穿過,右手則托住他雙腳的腳踝。
他的雙腿因為高燒和神經損傷,肌肉異常僵硬,甚至在我觸碰時還又激起了一陣輕微的痙攣。
我不敢用力過猛,隻能憑借腰腹的核心力量,以一種近乎“捧”的姿態,將這兩條沉重而僵硬腿,一點一點地、極其緩慢地從左側“搬”向右側,讓它們跟隨上半身的方向。
這個過程中,我儘量保持他雙腿的自然姿態,避免關節過度扭轉。當他的髖部、膝蓋和腳踝終於與上半身大致處在一條直線上時,我才鬆了口氣。
第三步,固定姿勢,確保舒適與安全。他側躺之後,身體因為無力還有些不穩。我迅速拉過床上一個柔軟的長條形抱枕,仔細地塞在他的胸前和腹部前方,讓他可以放鬆地倚靠住,減少維持姿勢的費力。
同時,我又調整了一下他上方那條腿的位置,讓膝蓋微微彎曲,在他兩膝之間也墊了一個小軟枕,防止關節和骨骼部位長時間相互壓迫。
做完這一切,他原本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緊蹙的眉頭也舒展了些許,似乎這個新的姿勢讓他舒服了很多。
我坐在床邊,看著他在抱枕支撐下終於安穩下來的睡顏,雖然依舊燒得滿臉通紅,但至少不再被彆扭的姿勢折磨。
我伸手,再次替他掖好滑落的被角,將冰袋重新敷在他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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