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執筆於資治通鑒,朱墨停在“司馬曜”三字之旁,繼而一壓,紅圈如血痕。
旁批八字——“言輕則禍,信疏則權失”,筆鋒瘦硬,幾乎割裂紙頁。
筆杆落在筆山,青玉鎮紙輕顫。
康熙靠坐在鋪貂皮的榻上,視線掠過案頭折疊的奏章。
靳輔報河事,索額圖奏邊情,最上那卷晉史攤開,“張貴人弑君”數句,被朱筆連勾三道。
張廷玉俯身侍立,石青朝服染著細墨。
他目光停在那行筆跡上,憶起昨日乾清宮講經時,陛下曾言:
“帝王之語,重若山嶽,輕如羽毛。”
“陛下洞明。”
張廷玉低聲道:
“若晉孝武帝能自慎言行,敬畏後宮,又怎至於身死錦被之下?”
康熙輕笑,指尖摩挲朝珠上的東珠,冰涼觸感浸透血脈。
“你說的對——卻不全對。”
窗外一株臘梅頂雪而立,花瓣顫動,宛若張貴人捏碎荔枝的手指。
“匹夫之怒,猶能血濺五步。何況帝言觸怒宮中婦人?”
他語聲低緩:“帝王之語,貴在分寸。司馬曜以‘廢黜’戲語試人心,等同與虎同榻。”
銅漏水聲叮咚,與暢音閣的笛音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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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忽憶二十三年微服南巡,於蘇州茶館聽人說書張貴人弑君,那時隻覺滑稽,此刻卻聞寒意。
“傳旨。”
他提筆續書:
“令諸皇子抄晉史三遍,尤以‘孝武帝紀’為重。”
“慎言,比千條律法更重。”
筆尖一頓,墨跡暈開。
“當年鼇拜專權,朕忍言三載,終一言定乾坤。”
張廷玉恭應。
忽見案角擺著西洋傳教士所獻望遠鏡,黃銅雕紋映著暖光。
憶及上月測圖,陛下言:“天有常軌,人有常心。”——司馬曜亡國,正逆此理。
“臣以為,可刻‘慎言’二字懸上書房,使諸皇子每日得見。”
康熙頷首,視線落在窗外臘梅。
花瓣上的雪融成細流,在窗台彙成一汪水,映出隱約宮牆。
“還要讓他們懂,婦人之怒,不在力,在執念。”
他憶起赫舍裡皇後彌留時,緊握他手言“勿信讒語”。那一握,重逾千軍。
“若非‘廢黜’二字刺痛心根,張貴人何至弑君?”
銅漏聲愈急,仿佛為那醉死帝王倒數。
康熙翻至晉紀:
“帝醉,語張貴人曰:汝年已三十,當廢矣。”
他指尖一頓,隻覺那幾字如炭灼。
“終其一生,隻為戲言換得史書六字冷評——‘為張貴人所弑’。”
太監添火,被康熙抬手止住。
“年輕時擒鼇拜,人言天怒;平三藩,又言不祥。”
康熙歎息:“真正的不祥,是放縱與戲言。司馬曜敗於酒,不如說敗在人心。”
夕陽穿窗,“慎言”二字影落地,如兩柄無聲的戒尺。
張廷玉看著帝王鬢邊銀絲,憶起昭莫多草原夜:
“傳旨詹事府。”
“將司馬曜事改為白話本,令八旗子弟皆讀。記住——守口如握刀。”
銅漏最後一滴墜下,暮色已漫滿南書房。
康熙凝望玉璽,心念微動:所謂“天命”,無非人心之所向。
司馬曜失的,從非天意,而是那被戲言刺痛的情,及一國沉默的心。
張廷玉退下時,遠處書房燈火亮起。
想來諸皇子已提筆抄寫“慎言”二字——他們或許此刻尚不懂其重。
但終有一日,會在滴答銅漏聲中明白———
言者如刃,既可禦敵,亦能傷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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