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忽傳一陣急促甲葉摩擦聲:
“嘩啦——嘩啦——”由遠及近。
守衛聞殿內異動,惶恐帝身有失,欲闖入護駕。
嬴政猛地轉身,眸光淩厲如寒電,一聲暴喝震徹九霄——
“退下!”
那一聲,直撞上藻井,震得彩繪星紋簌簌墜落。
細微顏粉與香灰一同飄散,落在他緊攥的拳上。
冷光映著灰塵,像是帝王怒火的灰燼。
“朕要看看——”
他一字一頓,胸腔似壓著千鈞雷霆。
“這天下還有幾個帝王,敢如此糜爛!”
“敢將社稷與百姓的命,賭在一壺烈酒上!”
“今日溺亡的是耶律宗真,來日又是誰?!”
他重新回到禦案前,緩緩展開一卷泛黃的秦律。
指尖拂過“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八字,甲刃在竹簡上刻出細痕。
怒意漸斂,眼神深沉如墨。
他明白,耶律宗真的隕落,並非酒禍,而是心禍。
荒唐的背後,是帝王失了自省。
自商君變法起,大秦以法馭國、以律立基。
唯有鐵律方能製人心之惰,止驕奢之弊。
若想江山永固、四海歸一、萬代不傾,唯有以法為刃,從上至下皆當自律——
從天子到庶人,皆無例外。
律法若能刻入骨髓,放縱之禍自會止息;
若能讓“縱欲即亡”的警鐘長鳴於心,則天下方可長安。
嬴政抬首,目光掠過殿外那根沉默的青銅柱。
風過其上,柱身微顫,卻依舊挺立不倒——
正如他所願,大秦之基,永如青銅,不朽不滅。
……
漢高祖時期!
沛縣行宮的庭院中,秋陽柔和,老槐樹的枝椏間灑下斑駁光影。
落葉遍地,金黃如織,仿佛給大地鋪了一層碎金。
這棵老槐,據說是劉邦年輕時在泗水亭親手所植,如今枝葉繁茂,樹乾粗壯,需兩人合抱。
風過處,葉影婆娑,幾片殘葉悠悠墜下,恰落在劉邦的竹榻旁。
劉邦盤腿而坐,姿態閒散,仿佛仍是那位愛嘮嗑的亭長。
一襲素色錦袍,領口敞開,露出補丁襯裡——皇袍雖貴,他卻嫌拘束,依舊保持著草莽本色。
手中青梅光澤瑩潤,尚帶絨毛。正要入口,忽見天幕驟亮,光影炸開——
耶律宗真醉騎踏冰墜湖的景象映於天上。
劉邦手一抖,青梅“咚”地落地,滾到樊噲腳邊。
他愣了片刻,隨即“噗嗤”一聲笑出。
“嘿——這遼帝,可真會作死!”
他一邊笑,一邊拍著竹榻,笑得竹榻吱呀作響。
“喝酒喝到掉冰窟?”
“俺當年喝多了掉糞坑,好歹還能爬出來繼續喝,他這倒乾脆,連命都送了!哈哈——”
樊噲正抱著一塊狗肉大嚼,油脂順指而下,滿胡子都閃光。
聞言抬頭,含糊應道:
“俺看那耶律宗真,是被酒泡壞腦子了!”
“都凍成那樣還伸手要壺,這不是作死嘛?”
他咧嘴笑著,用油手指指天幕:
“當年咱在廣武澗拚命,三日三夜不敢多喝一口,就怕誤軍機。”
“他倒好,帝王的命都拿去換酒!”
劉邦搖頭笑,彎腰撿起那枚青梅,在袖口一擦,丟入口中。
酸意逼人,他齜牙咧嘴,笑意漸斂,語氣卻沉穩下來。
“當皇帝,要有皇帝的樣。”
他緩緩道:“我在漢中時,張良勸我‘未得天下,不可沉酒’,我當即封壇禁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