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的葬禮辦得很簡單，簡單得讓人心裡發酸。
從醫院到殯儀館，再到墓地，我一路都渾渾噩噩的。腳下像是踩了棉花，輕飄飄的，卻又重得抬不起來。我穿著一身黑，胸前彆著白花，跟著送葬的隊伍往前走。風很大，刮得臉生疼，眼淚混著冷風往脖子裡鑽，冰涼刺骨。
丈夫走在我旁邊，臉上沒什麼表情，偶爾抬手抹一下眼睛，也不知道是真難過還是裝樣子。他這幾天倒是沒去打牌，可也沒幫上什麼忙。裡裡外外的事，都是我和幾個親戚一起張羅的。聯係殯儀館，定骨灰盒，通知親戚朋友，準備祭品，哪一樣都得我親自盯著。我累得頭暈眼花，嗓子也啞得說不出話，可我不敢歇，我知道公公走得不安心，我得把他的後事辦得妥妥當當。
小姑子也來了，穿著一身名牌黑裙子，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她哭是哭了，可那眼淚掉得比珍珠還金貴，擠半天才能擠出一滴。哭的時候還不忘拿手機自拍，發朋友圈，配文寫著“爸爸一路走好，女兒永遠想你”。我看著她那副樣子，心裡一陣惡心，扭過頭去，懶得再看。
下葬的時候，我親手把公公的骨灰盒放進墓穴裡。黃土一鍬一鍬地蓋上去，一點點把骨灰盒埋住。我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額頭碰到冰冷的石頭，疼得我眼眶發酸。我說，爸，你安心走吧，我會好好的，我會守住這個家。
葬禮結束後，親戚們都散了。留下來幫忙收拾東西的幾個長輩，看著我一臉憔悴的樣子，都忍不住歎氣。張大媽拉著我的手說，孩子，你這五年辛苦了，老頭子在天有靈，肯定知道你是個好兒媳。王大爺也跟著點頭，說以後有什麼難處，就跟我們說，街坊鄰居不會不管你的。
我點點頭，眼淚又掉了下來。我說謝謝大爺大媽，我沒事。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家裡亂糟糟的，靈堂還沒撤，牆上掛著公公的黑白照片，照片裡的公公笑得很慈祥。我看著照片，心裡一陣難受，走過去，輕輕擦了擦相框上的灰塵。
丈夫一進門就癱在了沙發上，掏出手機開始刷視頻。他好像一點都不累，也一點都不難過。我沒理他，開始收拾客廳裡的東西，把那些祭品收起來，把桌椅板凳擦乾淨。
小姑子沒走，她坐在沙發上，眼睛滴溜溜地轉，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她看我忙前忙後，也不說搭把手，就那麼乾坐著，時不時還發出一兩聲不耐煩的歎氣。
我收拾到一半，小姑子突然站起來，清了清嗓子，說，哥，嫂子，咱們現在就把爸的遺產分了吧。
我手裡的抹布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我轉過頭，看著小姑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說，小妹，你說什麼？爸剛下葬，你就提分遺產的事？你良心過得去嗎？
小姑子撇撇嘴，說，良心值幾個錢？人死了，遺產早晚都得分。早分晚分都一樣，不如早點分清楚，省得以後麻煩。
丈夫抬起頭，皺著眉頭說，分什麼遺產？家裡就這麼一套老房子，還有爸那點存款，有什麼好分的？
小姑子冷笑一聲，從包裡掏出一張紙，拍在茶幾上。她說，怎麼沒什麼好分的？這房子馬上就要拆遷了，拆遷款少說也有幾百萬！還有爸的存款，退休金，加起來也不是小數目！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
我看著茶幾上的那張紙，心裡咯噔一下。那是一張打印出來的紙，上麵還簽著公公的名字，看起來像是一份遺囑。
我走過去，拿起那張紙，仔細看了起來。紙上寫著，本人名下的房產、存款及所有財產，在本人去世後，全部由女兒繼承，兒子和兒媳不得乾涉。落款處簽著公公的名字，還有日期，日期是公公癱瘓前的一個月。
我拿著遺囑的手，忍不住發抖。我說，這不可能！爸癱瘓前，對我那麼好，他不可能立這樣的遺囑！這是假的！
小姑子一下子跳起來，指著我的鼻子說，你胡說什麼？這遺囑是真的！是爸親手簽的字！我早就跟你們說了，爸最疼的人是我！這房子和存款，本來就該是我的！
我看著小姑子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我說，你撒謊！爸生病這五年，你管過他一天嗎？你看過他幾次？你現在拿著一張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遺囑，就想獨占家產？你做夢！
小姑子說，我沒撒謊！這遺囑就是真的！不信你看上麵的簽名！那是爸的筆跡！
我又仔細看了看簽名，那簽名確實有點像公公的筆跡。可我還是不信，公公那麼疼我，他不可能立下這樣的遺囑。一定是小姑子搞的鬼，一定是她偽造的！
丈夫拿起遺囑，看了半天，皺著眉頭說，這……這真的是爸的簽名嗎？我怎麼看著有點不對勁？
小姑子一下子就急了，說，哥！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我是你親妹妹！這遺囑就是真的！爸生前就跟我說過，這房子以後留給我！你彆忘了，小時候爸最疼的人是你和我，不是她這個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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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被小姑子說得啞口無言，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姑子，眼神裡滿是猶豫。
我看著丈夫那副窩囊的樣子，心裡的火氣更盛了。我說，小妹，你彆在這裡胡說八道！這遺囑是真是假，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們可以去做筆跡鑒定！是真是假，一鑒定就知道！
小姑子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眼神閃爍，不敢看我的眼睛。她強裝鎮定地說，鑒定就鑒定！我怕你不成？我告訴你，這遺囑就是真的！你彆想耍賴！
我說，好！那就去鑒定！我倒要看看，你這張遺囑到底是真是假！
小姑子看著我堅定的眼神，有點慌了。她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今天有點累了，鑒定的事，改天再說。
說完，她拿起茶幾上的遺囑，塞進包裡，轉身就想走。
我一把攔住了她，說，想走？沒那麼容易！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
小姑子被我攔住，急得臉都紅了。她說，你想乾什麼？你還想打我不成？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就報警！
我說，我不動你，我就想問問你，這遺囑到底是怎麼來的？是不是你偽造的？
小姑子說，我沒有偽造！這是真的！
我們倆吵得不可開交，丈夫坐在沙發上，一句話都不說，就那麼看著我們。
我看著小姑子那張猙獰的臉，看著丈夫那副麻木的樣子，心裡突然覺得很悲哀。
公公走了，這個家，徹底散了。
我知道，小姑子不會善罷甘休。這場關於家產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可我不怕。
我在這個家裡辛辛苦苦付出了五年，我照顧公公端屎端尿，喂飯擦身，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房子，這存款，有我的一份。
誰也彆想把我趕走。
誰也彆想獨吞家產。
我看著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烏雲壓得很低，好像一場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
我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這場仗，我必須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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