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燭火跳了跳,姬延將最後一塊蠟油滴在箭羽上,指尖的溫度讓蠟油迅速凝固成光滑的殼。帳外的風雪比昨夜更烈,卷著雪塊撞在帆布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是有無數隻手在外麵拍打著想要進來。)
“陛下,秦軍的巡邏隊剛過去,間隙比剛才長了兩刻鐘。”趙二掀簾進來,身上的雪沫子蹭在帳壁上,留下一串白痕,“看來他們是真凍得扛不住了,連輪崗都鬆了勁。”
姬延沒抬頭,隻是將那支處理好的箭搭在弓上,輕輕拉了個滿圓,弓弦“嗡”地一聲繃直,箭尖穩穩對準帳外一根懸著冰棱的木樁。“鬆勁?”他笑了聲,指腹摩挲著冰涼的箭杆,“秦武王那性子,要麼不做,要麼就做絕。巡邏慢了,隻能說明他們在等——等咱們按捺不住先動。”
帳內突然靜了,隻有趙二粗重的呼吸聲和外麵風雪的呼嘯。他剛想追問,就見姬延手一鬆,箭矢破空而出,精準地射斷了那根冰棱,斷裂的冰淩墜在雪地裡,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看到了?”姬延放下弓,轉身走向案前,案上攤著秦營的布防圖,上麵用朱砂標著三個紅點,“這三處是他們的軟肋:西北角的草料堆離崗哨最遠,東南角的傷兵營防守最鬆,還有中軍帳後那片鬆樹林,能藏人。”他指尖點過第三個紅點,“秦武王自負,肯定把精銳都放在前營,以為咱們不敢碰他的核心,這就是機會。”
趙二湊近看圖,忽然吸了口涼氣:“陛下是想……夜襲?這雪下得跟撒鹽似的,一腳下去就是個深坑,咱們的人怕是沒到地方就暴露了!”
“要的就是這雪。”姬延從角落裡拖出幾個麻袋,解開繩結,裡麵露出一堆捆好的茅草,“把這東西綁在鞋上,踩在雪裡沒腳印。再給每人備個雪團,遇到巡邏隊就往遠處扔,引他們去錯方向。”他拿起一個裹著油布的包裹,“這裡是硫磺和火石,不是燒營,是‘驚營’——動靜要大,亂要亂得有章法,彆真把自己困在裡麵。”
親衛們很快備妥,三十人的小隊蹲在雪地裡,茅草鞋踩在積雪上,果然隻留下淺淺的印記。姬延最後檢查了一遍每個人的裝束,見趙二把刀鞘都裹了布,才點頭:“記住路線,西北角放火後,東南角敲鑼,鬆樹林那邊留五個人,看到中軍帳有動靜就吹號,咱們在營外三裡的老槐樹下彙合,誰也彆掉隊。”)
風雪像扯碎的棉絮,糊得人睜不開眼。姬延帶頭鑽進雪幕,茅草鞋碾過積雪,發出“沙沙”的輕響,比風聲還低。離秦營還有半裡地時,他突然抬手示意停下,指著前方一串雜亂的腳印:“看這步幅,是秦軍的傷兵,剛從傷兵營出來,往西北角去了——正好,跟著他的腳印走,能避開第一道崗哨。”
那傷兵走得踉蹌,不時扶著樹乾咳嗽,根本沒察覺身後跟著一串“影子”。快到西北角時,姬延突然按住趙二,從懷裡掏出個小陶罐,倒出些黑色粉末抹在大家臉上:“鍋底灰,防雪反光。”他自己抹完,又幫身邊一個年輕親衛補了兩下,“彆緊張,記住,咱們是‘風雪’,刮過就走,不留痕跡。”)
草料堆像座小山,被雪蓋得嚴實。趙二掏出火石,剛要劃,姬延按住他的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崗哨——兩個秦軍士兵正縮在避風處烤火,火星子偶爾濺到雪地上,瞬間就滅了。“等他們換崗。”姬延低聲道,“還有一刻鐘,正好讓茅草鞋上的雪凍硬點,等會兒跑起來不打滑。”
換崗的咳嗽聲響起時,姬延猛地揮手。趙二將硫磺撒在草料堆下的縫隙裡,火石擦出的火星落下,“轟”地竄起一串藍火,卻被風雪壓著,沒立刻燒旺,隻冒出滾滾黑煙。與此同時,東南角傳來急促的鑼聲,敲得又亂又急,像是有人在營裡嘩變。)
“走!”姬延低喝一聲,親衛們像離弦的箭,衝向鬆樹林。身後的黑煙越來越濃,秦軍的叫喊聲、救火的銅鑼聲、傷兵營裡的喧嘩聲混在一起,果然亂成了一鍋粥。趙二回頭看了眼,笑道:“陛下這招‘聲東擊西’絕了!他們肯定以為咱們要燒糧草,全往西北角湧!”
“還沒完。”姬延突然拐進一條被雪填平的壕溝,“順著這溝走,能繞到中軍帳後麵。”他從懷裡掏出個哨子,吹了聲短促的銳響,鬆樹林那邊立刻回應了一聲,“留的人到位了。”
壕溝裡的雪沒到膝蓋,每走一步都要拔一次腿。姬延走在最前麵,茅草鞋早就被雪浸透,卻依舊保持著勻速,趙二跟在後麵,忽然發現姬延的腳印裡,有幾點暗紅色的痕跡——是凍住的血珠,顯然剛才在雪地裡劃傷了腳,卻一聲沒吭。)
“陛下,您的腳……”
“彆聲張。”姬延打斷他,聲音卻沒帶怒意,“中軍帳的燈還亮著,秦武王果然在裡麵。”他從壕溝裡探出頭,見中軍帳的窗紙上映著個高大的身影,正背著手踱步,“等會兒鑼聲停了,他們就會反應過來咱們的目標是中軍,這是最後一亂——趙二,帶三個人去敲‘收兵鑼’,讓他們以為咱們要撤,放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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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兵鑼的聲音慢悠悠響起時,中軍帳的身影果然停了。秦武王大概是鬆了口氣,走到桌邊拿起酒壺。就在這時,姬延猛地從壕溝裡躍出,手裡的短刀劃破窗紙,精準地挑開了門閂——門“吱呀”一聲開了,風雪瞬間灌了進去,吹得燭火劇烈搖晃。)
秦武王驚得轉身,酒壺摔在地上,酒水混著碎片濺得到處都是。“是你!”他看清姬延臉上的鍋底灰,又驚又怒,“敢闖我中軍帳,找死!”
姬延沒跟他纏鬥,側身避開他抓來的手,指尖在案上一掃,將上麵的竹簡掃落在地——都是秦軍的布防調整計劃。“這些,我要了。”他說著,已經將最上麵一卷揣進懷裡。趙二帶著人從後麵包抄過來,手裡的鑼錘換成了短棍,一下敲在想拔刀的衛兵腿上。)
“彆碰他!”秦武王吼道,卻被姬延用刀背抵住了脖子,“你到底想乾什麼?”
“不想乾什麼。”姬延的聲音裹在風雪裡,帶著寒意,“就是告訴你,你的營盤,沒你想的那麼結實。”他突然揚聲,“吹號!”
鬆樹林那邊的號角聲蒼涼響起,蓋過了帳內的混亂。姬延推了秦武王一把,趁著對方踉蹌的瞬間,衝親衛們喊:“撤!”
三十人再次鑽進風雪,這次沒人按路線走,隻朝著老槐樹的方向狂奔。秦軍的喊殺聲在身後炸開,卻因為風雪太大,根本追不準方向。姬延跑在最後,腳踩在雪地上,每一步都帶出點血痕,卻始終保持著清醒,不時回頭看有沒有人掉隊。)
“陛下,竹簡拿到了!”趙二舉著那卷布防圖,在風雪裡笑得露出白牙。
“看看後麵。”姬延喘著氣,腳下沒停,“秦武王總愛把要緊的藏在最後。”
趙二展開竹簡,果然在末尾看到一行小字——“正月十五,與義渠王會於澠池,共分周地”。他眼睛一亮:“這老小子,果然藏著後手!”)
姬延的腳步頓了頓,隨即更快了:“這才是咱們要的‘驚營’——不是燒糧草,是斷他的後招。”他回頭望了眼被風雪吞沒的秦營,那裡的火光已經小了,大概是救火的人發現草料堆沒燒起來,才反應過來上了當。
老槐樹下,親衛們互相拍打著身上的雪,鍋底灰被震得紛紛揚揚。姬延靠在樹乾上,終於肯低頭看自己的腳——草鞋磨破了,傷口凍得發紫,卻已經不怎麼疼了。他從懷裡掏出那卷竹簡,和趙二手裡的合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布防圖和密約。)
“這下,正月十五的澠池,有好戲看了。”姬延笑了,臉上的鍋底灰被笑紋扯出幾道白痕,像雪地裡裂開的冰紋,“秦武王想借義渠的兵,咱們就給他‘送’份大禮——讓義渠王知道,他要的周地,早就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了。”
風雪還在刮,卻好像真的擋不住什麼了。親衛們的笑聲混在風聲裡,茅草鞋踩在雪地上的“沙沙”聲,此刻聽著像勝利的鼓點。姬延低頭揉了揉凍麻的腳,傷口的疼突然清晰起來,但心裡卻燒著團火,比帳裡的燭火還旺——這亂世裡,原來真的能靠著自己的腳,踩出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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