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指尖在河西三城的地契上輕輕敲擊,目光掃過帳內的親衛們。每個人的甲胄上都還沾著雍城的血汙,趙二的左臂纏著繃帶,史厭的額角貼著紗布——昨夜太廟混戰的痕跡還沒褪去,可函穀關的風已經帶著秦地的沙塵,刮得人睜不開眼。
“陛下,樗裡疾的信使又來了。”史厭將一封竹簡遞過來,“他說嬴壯的餘黨逃進了函穀關,讓咱們‘順手’清剿,作為交換,他願開放秦國的糧道。”
姬延接過竹簡,墨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順手?他倒是會算賬。”他將竹簡扔在案上,“嬴壯的人藏在函穀關,分明是想借咱們的手鏟除異己。不過……”他話鋒一轉,眼底閃過銳光,“這活兒,咱們接了。”
趙二猛地抬頭:“陛下?那函穀關是秦國的咽喉,咱們進去清剿,豈不是自投羅網?”
“自投羅網?”姬延冷笑一聲,起身抓起案上的青銅劍,劍鞘在地麵拖出刺耳的聲響,“函穀關的守將是嬴賁,嬴壯的堂弟。你覺得他會真心幫樗裡疾?”
史厭眼睛一亮:“您是說……嬴賁會包庇餘黨?”
“不是包庇,是想收編。”姬延走到帳外,望著遠處連綿的函穀關城樓,“嬴壯倒了,老世族需要新的領頭人,嬴賁想接這個盤。咱們進去,正好把這潭水攪得更渾。”
他轉身看向親衛們,劍鞘重重頓地:“趙二,帶五人扮成秦國逃兵,混進函穀關下的流民營——嬴壯的餘黨肯定在那招人。”
“史厭,你帶十人守在關隘西側的密道,記住,隻看不動,等我信號。”
“剩下的人跟我走,咱們扮成樗裡疾的特使,去見嬴賁。”
趙二摸著繃帶咧嘴笑:“扮逃兵?這活兒我熟!上次在崤山扮商隊,這次換個身份,保證沒人認出!”
史厭卻皺起眉:“嬴賁要是認出咱們怎麼辦?畢竟咱們在雍城跟嬴壯打了一架,他保不齊見過咱們的臉。”
姬延從行囊裡翻出幾副青銅麵具,麵具上刻著猙獰的獸紋:“帶上這東西。秦國的特使,總得有點排場。”他掂了掂麵具,“何況,嬴賁眼裡隻有權力,哪會細看特使長什麼樣?”
一、流民營的眼線
函穀關下的流民營像塊發黴的破布,癱在黃土坡上。趙二裹著件破爛的麻布衫,故意把繃帶往外麵拽了拽,一瘸一拐地混在人群裡。身邊的親衛扮成餓得奄奄一息的農夫,有氣無力地哼唧著。
“兄弟,聽說了嗎?昨晚有批人進了關,說是嬴壯大人的部下。”一個瞎眼的老婦湊過來,手裡的破碗晃悠著,“他們在找能打的,說隻要肯跟著乾,有飯吃,還能報仇。”
趙二心裡一動,故意壓低聲音:“報仇?報什麼仇?嬴壯不是被周天子擒了嗎?”
“擒了?”老婦冷笑一聲,“那是樗裡疾的謊話!我孫子在嬴賁大人帳下當差,說嬴壯大人是被周室的人暗算了!”
旁邊一個挑水的漢子接話:“可不是嘛,昨晚有個穿黑甲的頭目說,要殺回雍城替嬴壯報仇,還說函穀關的嬴賁將軍會幫他們。”
趙二悄悄給身後的親衛使了個眼色——魚兒上鉤了。他故意咳嗽著說:“我……我以前是雍城的甲士,嬴壯大人待我不薄,我想跟著乾,去哪找他們?”
老婦往東邊指了指:“看到那棵老槐樹沒?樹下有個磨盤,你去那轉三圈,自然有人找你。”
趙二瘸著腿往老槐樹走,心裡盤算著:嬴賁果然跟嬴壯餘黨有勾結。這磨盤暗語,倒像是早就串通好的。
剛轉到第三圈,一個刀疤臉突然從樹後冒出來,手裡的匕首抵著他的後腰:“說,是嬴賁大人派來的,還是自己人?”
“自己人!”趙二故意露出繃帶下的傷,“雍城太廟那場仗,我被周室的人砍了一刀,僥幸沒死。”
刀疤臉盯著他的傷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夠種!跟我來。”
跟著刀疤臉鑽進流民營深處的土坯房,趙二才發現裡麵藏著近百號人,個個佩著兵器,牆上還掛著嬴壯的旗號。一個絡腮胡拍著他的肩膀:“兄弟,能從周室那幫雜碎手裡活下來,有種!”
趙二心裡冷笑,臉上卻裝出悲憤的樣子:“彆提了,周天子太狠,嬴壯大人都被他算計了!我這條命,就是來報仇的!”
絡腮胡眼裡冒火:“等咱們湊夠人手,就裡應外合奪下函穀關,再殺回雍城!到時候,讓嬴賁將軍當盟主,咱們老世族才能抬頭!”
趙二趁機問:“嬴賁將軍真肯幫咱們?函穀關的守軍聽他的嗎?”
“那是自然!”刀疤臉插嘴,“將軍早就安排好了,今晚三更,他會調開西側的守兵,咱們從密道進去,直接控製關樓!”
趙二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飲而儘,酒液辣得他喉嚨發燙:“好!我跟你們乾!”心裡卻在默念:三更,密道,西側——史厭,該你登場了。
二、關樓後的試探
函穀關的關樓比雍城的太廟還要高,嬴賁穿著亮閃閃的銀甲,坐在案後擦拭著一柄鑲嵌寶石的長劍。見姬延帶著親衛走進來,他眼皮都沒抬:“樗裡疾的特使?倒是比上次來的順眼點。”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姬延戴著青銅獸紋麵具,聲音透過麵具顯得有些沉悶:“相邦說,嬴壯餘黨躲進函穀關,擾得關內不寧,特命我等前來協助清剿。”
嬴賁終於抬頭,目光像刀子似的刮過姬延的麵具:“協助?函穀關是秦國的地界,用得著外人插手?”
“自然是信得過將軍的能力。”姬延將一個錦盒推過去,裡麵是從嬴壯身上搜來的青銅爵,“隻是這東西,相邦說該還給將軍。”
嬴賁的瞳孔猛地收縮——那爵上刻著嬴氏宗族的標記,是老世族的信物。他手指摩挲著爵身,突然笑了:“相邦倒是會做人。既然來了,就留下喝杯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