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的夜格外靜,城樓上的火把被風刮得獵獵作響,將姬延的影子拉得老長。他剛把嬴華押進囚車,指尖還殘留著劍柄的涼意,轉身就見史厭抱著一捆竹簡跑過來,羊皮襖上沾著雪漬。
“陛下,這是從嬴華帳裡搜出來的,全是秦軍的布防密函!”史厭把竹簡往案上一放,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您看這個——秦軍在潼關藏了三萬精銳,說是要等咱們鬆懈了就偷襲函穀關!”
姬延拿起最上麵的竹簡,指尖劃過泛黃的竹片,上麵的秦篆遒勁有力,卻掩不住字裡行間的急功近利。他忽然笑了,把竹簡往案上一扣:“嬴華倒是敢想,可惜找錯了對手。”
“那要不要現在就派人去抄了他們的老巢?”史厭摩拳擦掌,腰間的短刀隨動作輕響,“我帶三百親衛,保證天亮前把潼關的旗換成咱們的!”
姬延卻搖頭,從懷裡摸出塊打火石,慢悠悠點燃案上的油燈:“急什麼。”他指尖點了點竹簡上的“糧草”二字,“秦軍把糧草都囤在潼關,咱們要是動了那裡,他們隻會狗急跳牆。”
“那……”史厭撓了撓頭,忽然反應過來,“陛下是想引他們來?”
“算你聰明。”姬延拿起支狼毫,在布防圖上圈出函穀關西側的峽穀,“讓人在這兒挖陷阱,多埋些響箭——秦軍一踩就響,咱們正好甕中捉鱉。”他頓了頓,筆尖又移向東側的河灘,“再讓趙二帶五百人守在這兒,多備些火箭,要是秦軍從水路逃,就把船燒了。”
史厭盯著圖看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妙啊!他們以為咱們剛拿下函穀關肯定鬆懈,絕對想不到咱們早等著呢!”
“不光這個。”姬延嘴角勾了勾,從案下摸出個布包,裡麵是些磨得鋒利的鐵蒺藜,“讓弟兄們把這玩意兒撒在峽穀入口,彆太密,剛好夠紮穿馬蹄就行。”
正說著,帳簾被掀開,趙二裹著一身寒氣闖進來,手裡還拎著個五花大綁的秦兵,那秦兵嘴裡塞著布,嗚嗚地掙紮著。
“陛下,這小子鬼鬼祟祟在帳外晃悠,懷裡揣著這個。”趙二把個蠟封的竹筒扔到案上,“看著像是往鹹陽送的密信。”
姬延捏碎蠟封,倒出裡麵的絹帛,展開一看,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上麵寫著“函穀關破,周軍主力儘在關內,潼關可襲”,落款是嬴華的副將。
“有意思。”姬延把絹帛湊到油燈上點燃,火苗舔舐著布料,很快化為灰燼,“嬴華倒是留了後手,知道派心腹求援。”
趙二眼睛一瞪:“那趕緊把這小子宰了,免得消息傳出去!”
“不用。”姬延突然看向那秦兵,用秦語慢悠悠道,“你家將軍讓你往鹹陽送信,是想讓秦王派兵來救他?”
秦兵瞪著他,嘴裡發出憤怒的嗚嗚聲。
姬延示意趙二把布團拿出來,秦兵立刻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周賊!等我大秦鐵騎一到,定將你們碎屍萬段!”
“哦?”姬延挑眉,忽然提高了聲音,“看來你覺得秦王會來救嬴華?”他俯身逼近秦兵,眼神冷得像關外的雪,“可你知道嗎?你懷裡的信,嬴華早在三天前就派人送過一份,秦王到現在沒動靜——你以為他是在調兵,其實是在等嬴華死,好換個聽話的守將。”
秦兵的罵聲猛地頓住,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你胡說!大王最看重將軍……”
“看重?”姬延冷笑一聲,從案上拿起另一卷竹簡扔過去,“自己看。這是從嬴華貼身行囊裡搜的,秦王上個月就給潼關守將發了密令,說嬴華‘老悖無能,可代其職’。你覺得他會為了個要被換掉的人,動潼關的精銳?”
秦兵抖著手展開竹簡,越看臉色越白,最後“咚”地跪坐在地,嘴裡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姬延直起身,對趙二道:“把他鬆綁,再給他點吃的。”
趙二愣了:“陛下?這小子可是奸細!”
“奸細也分有用和沒用的。”姬延擦了擦指尖的灰,“他要是能替咱們給潼關守將帶句話,可比殺了他有用。”
趙二雖然不解,還是照做了。那秦兵捧著熱騰騰的麥餅,啃得眼淚直流,含糊道:“你們……真放我走?”
“放你走。”姬延靠在案邊,語氣平淡,“但你得告訴潼關守將,嬴華已經降了,函穀關現在姓周。他要是識相,就帶著糧草歸順,我保他榮華富貴;要是不識相,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秦兵咬著麥餅,狠狠點頭:“我記著了!一定帶到!”
等秦兵踉蹌著離開,史厭才湊過來:“陛下就這麼信他?萬一他回頭就帶秦軍來打咱們怎麼辦?”
“他不會。”姬延拿起布防圖,指尖在潼關位置敲了敲,“秦軍裡像嬴華這樣的老頑固多了去了,新將巴不得老的趕緊倒台。這小子回去一說嬴華失勢,潼關守將隻會更猶豫——咱們要的就是這個猶豫的功夫。”
正說著,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親衛撞進來喊道:“陛下!韓魏聯軍到了!就在關外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