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被戰火灼燒後、卻又頑強流淌的銀月河水,在王都奧古斯都這片浸透了鮮血與悲傷、卻也孕育著堅韌與希望的焦土上,悄無聲息地滑過了七日。
七日,相對於一場幾乎傾覆了王國根基的浩劫而言,短得如同一瞬。但對於劫後餘生、在廢墟上掙紮求存的人們來說,這七日,卻漫長得如同經曆了又一場輪回。每一日,天空都似乎比前一日更亮一些,雖然陽光依舊吝嗇地穿透尚未散儘的硝煙和塵埃,但至少,那紫黑色的、令人絕望的邪能陰霾,已經隨著腐化山君的覆滅,徹底從王都的天空消散。空氣雖然依舊混濁,帶著焦臭、血腥和屍體焚燒後的苦澀,卻也開始夾雜進泥土被翻動後的清新、藥草熬煮的苦香,以及……一種微弱卻真實的、屬於生的氣息。
這七日,是清理與掩埋的七日。榮耀之牆內外,堆積如山的屍體終於被基本清理完畢。陣亡者的集體墓坑,在城牆後方和更遠的郊外,挖了一個又一個。沒有盛大的國葬,沒有逐一的銘刻,隻有簡單的祈禱和沉默的掩土。許多屍體已經無法辨認,隻能草草合葬。數字是冰冷的,超過十萬的守軍和平民在這場浩劫中喪生。但每一個數字背後的悲痛,都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也化作了重建家園時,那種沉默而瘋狂的力量。
這七日,是救治與安置的七日。內城、外城,所有還能遮風擋雨的殘破建築,都被緊急改造成了臨時的醫療所和避難所。藥品、食物、衣物,一切都極度匱乏。但精靈的自然法術、娜迦的潮汐治愈、矮人的藥劑,以及從四麵八方、包括從深海通過尚不穩定的“深藍回廊”裂隙勉強運抵的部分物資,如同及時雨,挽救了無數瀕死的生命。索菲亞的名字,連同她那不眠不休、眼睛熬得通紅、卻總能在最危急時刻拿出“神奇”藥劑的身影,開始在傷員和醫者中悄然流傳。
這七日,更是開始重建與防禦的七日。榮耀之牆那巨大的缺口,在無數士兵、工匠、平民,甚至是精靈德魯伊用自然法術催生特殊藤蔓加固)和矮人工程師提供圖紙和關鍵支撐)的共同努力下,竟然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被用碎石、泥土、木料、乃至從廢墟中拆出的金屬構件,重新“填”了起來。雖然粗糙、簡陋,遠不及原本的雄偉堅固,但至少,它再次連成了一道“牆”,一道象征著不屈與守望的、新的“榮耀之牆”。王都內,街道被粗略清理,危房被拆除或加固,一個個簡易的窩棚和營地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而在這一切忙碌、悲傷、卻又充滿生機的背景下,一個名字,一支小隊的名字,以及他們的事跡,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傳奇”的方式,在幸存的人們口中、心中,瘋狂地滋長、傳頌、放大。
“黎明之劍”。
最初,這隻是一支在北境有些名氣的傭兵小隊。後來,他們是深入黑鐵要塞、傳遞警訊的勇士。再後來,他們是與娜迦結盟、帶來深海援軍的“信使”。
但現在,在經曆了“榮耀之牆”那場堪稱史詩般的血戰,尤其是最後那毀天滅地的一擊後,“黎明之劍”這個名字,已經徹底超越了“傭兵”、“勇士”甚至是“英雄”的範疇。
在那些從屍山血海中爬出、親眼見證了一切的士兵們口中,他們的故事是這樣的:……
“你沒看見!那個拿劍的團長!就是雷恩團長!他就像一道金色的閃電!比蒙那麼大的拳頭砸下來,城牆都塌了!他居然敢衝上去!一劍!就一劍!就把那怪物的眼睛給刺瞎了!”
“還有那個冰藍色頭發的法師小姐!莉娜法師!天上掉下來那顆巨大的冰流星,就是她召喚的!直接把比蒙砸了個趔趄!後來那怪物變成了更嚇人的樣子,也是她,用一種我從沒見過的冰法術,把它‘凍’住了一下,給最後那一下爆炸創造了機會!”
“那個拿著巨盾的大個子!塔隆!我的天,他就像一座山!我親眼看見,他用盾牌硬生生擋住了一頭獸人狂戰士的衝鋒,救了我們整個小隊!後來,在最後那爆炸的時候,聽說就是他,用盾牌和身體,護住了莉娜法師她們!他的盾牌都碎了!人也重傷,但硬是沒倒下!”
“還有那個總是不見蹤影的刺客,艾吉奧!我聽狙擊隊的兄弟說,獸人那個督軍,就是被他在千軍萬馬中乾掉的!後來那怪物變異後,行動變得有點奇怪,肯定也是他在暗中做了手腳!不然哪有那麼巧!”
“那個漂亮得像精靈一樣、但是唱歌的姑娘,艾莉希雅!她的歌聲,聽了就讓人心裡安靜,不那麼害怕了!傷員們都說,聽她唱歌,傷口都不那麼疼了!”
“還有那個煉金術師小姐,索菲亞!我的腿就是她給保住的!當時都快斷了,她不知道用了什麼藥,又是抹又是灌,硬是給接上了!現在還能動!聽說她幾天幾夜沒合眼,救了不知多少人!”
“還有那個紫色眼睛的、拿著星星一樣水晶的星塵小姐!最後那天崩地裂的爆炸,就是她引發的!雖然嚇死人,但要不是那一下,那怪物根本打不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口口相傳中,細節被不斷豐富,甚至帶上了神話色彩。雷恩的那一劍,被描述成“裹挾著黎明的第一縷光,刺穿了深淵的黑暗”;莉娜的冰隕星,成了“從月亮上墜落的神罰”;塔隆的防禦,是“大地之子的絕對守護”;艾吉奧的行動,變成了“陰影中的死神舞蹈”;艾莉希雅的歌聲,是“海洋女神的撫慰”;索菲亞的藥劑,是“生命女神的恩賜”;星塵引爆空間裂隙,則是“以凡人之軀,引動星辰與空間的偉力”。
這種傳頌,不僅在士兵和平民中,也在高層、在盟友中發酵。
在臨時統帥部,羅德裡克元帥麵對著一份由書記官連夜整理、尚帶墨香的戰報彙總,沉默了許久。上麵清晰地記錄了“黎明之劍”在整個王都保衛戰中的關鍵作用:從最初的預警,到聯絡娜迦援軍,到“榮耀之牆”上的血戰,到最後的絕殺。每一項,都堪稱力挽狂瀾。他提起筆,在這份戰報的最後,鄭重地加上了一行字:“此戰之勝,首功當屬‘黎明之劍’傭兵小隊。其以卓絕之勇武、不屈之意誌、及匪夷所思之力量,於絕境中創造奇跡,挽救王都於傾覆,其功績,足以載入王國史冊,堪稱——傳奇。”
“傳奇”二字,從這位一生謹慎、威嚴的老帥口中說出,其分量,可想而知。
矮人將軍巴林,在病榻上聽著手下繪聲繪色地描述“黎明之劍”最後的那一戰,獨眼中光芒閃動。“格朗尼的胡子!老子就知道這幾個小家夥不簡單!”他用力捶了一下床板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等老子好了,一定要好好請他們喝一頓!不,喝十頓!還有,那個大個子塔隆的盾牌壞了是吧?回去我就讓熔爐城最好的大師,用最好的材料,給他打一麵新的!不,打一套!”
精靈女王艾薩拉·晨星,在返回永恒之森前,特意去看望了昏迷中的莉娜和星塵。她將一枚用永恒之森核心區域的“生命古樹”嫩枝雕琢而成的、散發著磅礴生機的護身符,輕輕放在莉娜的枕邊。又將一小袋珍貴無比的、據說能夠與星界產生微弱共鳴的“星輝沙”,交給了索菲亞,囑咐她在星塵蘇醒後使用。“她們的勇氣與付出,不僅拯救了人類的王都,也守護了自然的平衡。精靈永遠是她們的朋友。”女王的話,通過精靈使者,很快傳遍了王都。
娜迦統領塞壬娜,在穩定了“深藍回廊”裂隙使其不再擴大,也無法穩定通行,但可以作為一個特殊的能量節點和觀測點)後,也留下了承諾:“黎明之劍是娜迦的盟友,是潮汐意誌的執行者。他們的傷勢,娜迦會全力以赴協助治療。他們未來的道路,娜迦也將是他們最堅實的後盾。”同時,她還透露,娜迦女皇已經對“黎明之劍”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未來可能會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甚至連遠在北方、剛剛重新站穩腳跟的獸人帝國,通過各種隱秘渠道傳回的零星情報也顯示,“黎明之劍”的名字,尤其是雷恩和莉娜的名字,已經上了獸人高層的“必殺”或“極度危險”名單。那個神秘的“影刃”顧問,更是對這支小隊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關注”。
而此刻,這場傳奇的核心——“黎明之劍”的成員們,正在那座被嚴密保護的宅邸中,經曆著屬於他們自己的、另一種形式的“戰鬥”——與傷痛的戰鬥,與時間的賽跑。
塔隆的恢複速度,讓包括索菲亞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矮人的“大地生機膏”和“鋼骨愈合劑”,配合他本身強悍的體質和與大地的奇妙共鳴,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七日過去,他胸前的凹陷已經平複了大半,肋骨的疼痛大幅減輕。雙臂的骨折處,在夾板的固定下,已經有了明顯的愈合跡象,甚至能感覺到輕微的麻癢感——這是骨痂在生長。他已經可以在索菲亞的攙扶下,小心地坐起來,甚至緩慢地移動到窗邊,曬一會兒太陽。他的臉色紅潤了許多,獨眼中的神采也在迅速恢複。隻是看著靠在牆角、那麵布滿裂痕、缺了一角的“守護者”巨盾時,眼中會流露出一絲不舍和感慨。
“皮外傷,好得快。”他依舊是這句話,但臉上的笑容,已經帶上了往日的憨厚與堅定。
莉娜和星塵的蘇醒,比預期的要晚一些。直到第五日的深夜,莉娜的睫毛才微微顫動了一下,冰藍色的眼眸緩緩睜開。她的眼神最初是一片空茫,仿佛靈魂還漂浮在無儘的寒冰與深海之中。但很快,“潮汐之淚”項鏈傳來的溫暖,以及艾莉希雅那熟悉的、沙啞卻依舊動人的氣聲歌唱,將她的意識拉回了現實。她看了看周圍,看了看身邊眼含熱淚的艾莉希雅和索菲亞,嘴唇微動,發出一個幾不可聞的音節:“水……”
索菲亞激動得手都在抖,連忙用小勺喂她喝下溫好的、加了少許“生命泉水”的清水。莉娜的蘇醒,意味著她的靈魂損傷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階段,開始了自我修複。
星塵是在莉娜蘇醒後的第二天傍晚醒來的。她的蘇醒更加平靜,隻是緩緩睜開了那雙紫色的、仿佛蘊含著星河的眼眸。她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了自己的雙手——那枚“潮汐星核”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光澤依舊黯淡,裂痕依舊,但不再給人一種隨時會碎裂的感覺。她的精神力依舊虛弱,但那種因為空間反噬而帶來的紊亂與撕裂感,已經大為緩解。她對著守在身邊的索菲亞和艾莉希雅,露出一個極其微弱、卻讓人心安的淺笑。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謝謝……”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