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工雖說毀了……但‘工’的種子,早埋下了。”
那聲音低得像鏽住的鐵鏈子,風一吹就晃悠著散沒在天上,可在馬飛飛心裡頭,卻硬生生刻了道沒聲兒的口子。
他站在希諾島供閣跟前,海風卷著衣角飄,空氣裡好像飄著無數細碎的金屬渣子——那是“天工鏟”碎了以後剩的微光,現在早變成灰,沉到山和海之間去了。但他心裡門兒清,有些東西一旦醒了,就再也沒法真睡著。
魏光榮瞅著他不說話的側臉,輕聲問:“你聽見了?”
“聽見了。”馬飛飛點頭,眼都沒挪,“不是幻覺,是‘工’的回音——上古匠門的執念,跟鏽了的齒輪似的,還在轉呢。”
“那‘匠劫’……到底是啥?”她追問。
馬飛飛終於轉過頭,眼裡映著跟血似的夕陽:“是他們留下的詛咒,也是他們的命。上古匠門,不算正也不算邪,不歸天管也不歸地管,他們自個兒覺得是‘造東西的手’。可凡人要是想替老天爺乾活,那麻煩就來了,這就是劫。”
七天後,獨立一團收到封沒名沒姓的密信,連個戳兒都沒有,就一塊青銅片上刻著行字:
“鏽海有聲,工魂沒斷氣。想找真相,就來‘鐵鯨’。”
信封背麵畫著張模糊的海圖——坐標指的是西北太平洋,一片叫“鏽海”的廢棄工業區。那地方早先還是二十世紀末的深海機械城,後來不知道咋了炸了沉了,整座城都被爛鐵架子纏得死死的,跟沉在三千米海溝裡的巨獸骨頭似的,常年見不著光。
至於“鐵鯨”,聽說就是那機械城的核心——一艘一千米長的核動力工程母艦,代號“鐵鯨01”,能自己建海底城市,後來爆炸的時候沒影了,成了個傳說。
“有人在等咱們。”魏光榮摸著青銅片,指尖都能感覺到細微的顫兒,跟那金屬還在喘氣似的。
“那咱就去。”馬飛飛把匕首插回腰裡,“他們想讓我進套,我就進套。但這回,我不再是任人擺弄的棋子了。”
十天後,獨立一團把深海潛航器“潛龍3型”改了改,帶著“磁錨武裝小隊”到了鏽海邊上。海麵跟飄著鐵鏽的油似的,泛著暗紅的光,水下聲呐一掃才發現:這整片海的金屬含量邪乎得很,還一個勁兒有規律地晃,那頻率跟“天工鏟”的碎渣子能對上。
“這不是自己沉的。”魏光榮盯著數據屏,“整座城……跟在‘喘氣’似的。”
當天夜裡,潛航器往下潛到兩千八百米,快到“鐵鯨”的坐標了。聲呐突然抓到一段斷斷續續的信號——
“……編號……x7……重啟協議……工種……覺醒……”
那聲兒又機械又冷,卻透著股怪裡怪氣的調調,跟老早的咒語摻著電子音似的。
“是替身?還是……活人啊?”小隊裡的技術員小聲問。
馬飛飛閉著眼,突然覺得太陽穴一陣疼——這是他小時候被“匠門”當實驗品留下的毛病。每次靠近和“工”有關的東西,腦子裡就會冒出來零碎的畫麵:鐵籠子、齒輪、火苗、哭聲……還有個女人的聲兒,低低地說:
“孩子,你不是工具……你是‘工’的傳人。”
“我進去。”他睜開眼,語氣沒得商量。
三個人的小隊穿好深海動力裝甲,順著斷了的輸能管道鑽進“鐵鯨”裡頭。船身早就擰成一團了,可核心艙居然好好的,艙壁上全是道道兒——不是鏽的,是人工刻的符文,跟希諾族古卷裡的“工紋”一模一樣。
“他們把‘工’的本事,刻進機器裡了。”魏光榮都驚著了,“這是……把‘天工’機械化了啊!”
再往裡頭走,一個老大的圓形大廳露出來了。正中間立著個十米高的機械巨像——是人形,可沒臉,渾身都是能變形狀的金屬,胸口嵌著塊青色的晶體,慢慢悠悠地跳,跟心跳似的。
巨像腳底下,跪著幾十個“人”——他們穿著老款的工裝,可身子一半都成機械的了,關節那兒露著齒輪和液壓管,眼神空得很,嘴裡不停地重複一句話:
“工種覺醒……重造世界……迎接主匠……”
“他們是……活的‘工奴’。”魏光榮聲音都發顫,“被改成機器的一部分了,意識還被‘工紋’控著。”
突然,巨像胸口的晶體一下子亮得刺眼,一個機械音響起來,卻帶著點兒人的調調:
“馬……飛飛……你總算來了。”
馬飛飛跟被雷劈了似的,僵在那兒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