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岩島的霧
秋末清晨,東太平洋的青岩島被淡霧輕裹,像蒙了層揉軟的薄紗,將整座島籠得朦朧。碼頭的椰子樹掛著夜露,水珠墜地時,脆響在霧裡漫開。軍統東太平洋遠征軍獨立一團的崗哨握槍而立,身影在霧中晃成模糊的灰影。
馬飛飛倚在指揮所台階上,目光鎖著碼頭方向,指間煙燃到指縫才猛然回神,抬手掐滅。昨夜,他剛拍板——釋放那名活捉的日本親王。
“團長,親王要見的人到了。”警衛員小周的聲音打斷思緒。馬飛飛轉身,正見芳川扶著魏光榮的胳膊,身後跟著蹦跳的馬櫻花。芳川是親王的侄女,論輩分,馬飛飛得稱親王一聲“伯父”;四歲的馬櫻花是他和芳川的獨女,紮著羊角辮,手裡舉著紙船,被風刮得歪歪斜斜。
“爹!”馬櫻花眼尖,撒腿撲來。馬飛飛連忙蹲下,揉了揉她的頭:“慢點兒,彆摔著。”魏光榮也走過來,遞上一方手帕:“臉凍紅了,擦擦。”這位從上海灘就跟著他的發妻,眼底藏著擔憂,輕聲問:“親王……真要放?”
馬飛飛接過手帕,沒應聲。他想起昨夜禁閉室裡的紙條——親王用鉛筆歪扭寫著“求見親侄女芳川,外侄孫女馬櫻花”,下麵壓著張照片:去年春天,芳川帶馬櫻花去東京見親王,照片裡親王抱著孩子,笑得眼尾都皺了。他又記起上個月審親王時,對方說的話:“我在東京見過你們的人,他們比我更懂中國人。”
二、碼頭的見麵
霧漸漸散了些,碼頭人影清晰起來。親王站在舷梯旁,穿洗得發白的日軍上尉製服,胸前勳章早被摘下,領口敞著,露出裡麵的舊毛衣。他一眼瞥見芳川,眼睛亮了亮,剛要邁步又頓住,對著馬飛飛深深鞠了一躬:“多謝馬賢侄郎。”
馬飛飛點頭算作回應。芳川快步上前,攥住親王的手,聲音發顫:“大伯,你瘦了。”親王拍了拍她的手背,故作輕鬆:“沒事,在這兒吃得好。”
馬櫻花也拽住他的衣角:“爺爺!你說要給我帶糖的!”親王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臉,從口袋裡摸出塊水果糖——那是昨天馬飛飛讓炊事班給的:“諾,揣在懷裡,沒化。”
糖紙剝開塞進嘴裡,馬櫻花眯眼笑:“爺爺,下次來帶更大的!”親王點頭,喉結滾了滾:“好,下次……帶最大的。”他抬頭看見魏光榮,又鞠了一躬:“魏夫人,麻煩你了。”魏光榮搖頭,遞過一個布包:“裡麵是乾糧和藥,路上用。”
三、烏賊號的鳴笛
潛水艇“烏賊號”的艇長上前敬禮:“團長,準備出發了。”馬飛飛點頭,轉向親王:“路上小心,若被盟軍截住,就說你是被我們俘虜的。”
親王卻搖頭,指了指胸口,掏出張紙條——是馬飛飛寫的:“日本親王三笠宮崇仁,因與我方有親屬關係,予以釋放。”
芳川突然抱住親王,哭聲溢出:“大伯,回去彆再打仗了。”親王拍著她的背,沒說話。馬櫻花也拽了拽他的袖子,把紙船遞過去:“爺爺,這個給你!”紙船的帆是作業本紙做的,上麵歪扭寫著“爺爺加油”。親王小心接過來,揣進上衣口袋:“我會帶著的。”
舷梯木板發出輕響,親王一步步往上走。到艇艙門口時,他停住轉身,望著碼頭上的幾人。霧已散儘,太陽從海平麵躍出,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馬飛飛看見,一滴淚從他眼角滾下,落進海裡。
“嗚——”烏賊號的汽笛刺破晨空,潛水艇緩緩駛離碼頭。馬櫻花跳著揮舞小手:“爺爺再見!”親王站在船頭,望著漸漸縮小的青岩島,手裡攥著紙船,一言不發。
四、馬飛飛的心事
碼頭上的人漸漸散了,馬飛飛還站在原地,望著海平麵。魏光榮走過來,握住他的手:“後悔嗎?”
馬飛飛搖頭,聲音輕得像被風吹著:“昨天芳川哭著找我,說‘馬君,大伯沒殺過人,在東京隻做軍部參謀,沒沾過血’;櫻花也抱著我脖子問‘爹,爺爺是好人,對不對’。”他頓了頓,歎道:“血緣這東西……比子彈還厲害。”
魏光榮靠在他肩上,輕聲提醒:“可私下釋放日俘,要是被委員長、戴老板知道,或是延安、盟軍那邊知曉,怕是要惹麻煩。”
“怕啥!”馬飛飛語氣硬了些,“大不了老子辭職!天下這麼大,哪兒不能安身?再說,誰沒親人?為親人辦點事,天經地義。”
遠處,芳川抱著馬櫻花,眼淚落在孩子發頂。馬櫻花仰起頭:“媽媽,爺爺會回來嗎?”芳川點頭,擦去眼淚:“會的,等戰爭結束,爺爺會來給你帶糖。”
風裡飄來椰子花的淡香,馬飛飛望著大海,想起親王臨走時的眼神——有解脫,也有愧疚。他知道,這次釋放或許會讓他背上“通敵”的罵名,但他不後悔。血緣哪是說斷就斷的?就像海麵上的浪,繞再多彎,終究要回海裡。
五、親王的紙船
烏賊號在東太平洋的浪裡前行,親王坐在艇艙裡,反複摸著口袋裡的紙船。帆已經破了,上麵的“爺爺加油”卻還清晰。
他想起昨夜馬飛飛遞煙時說的話:“等戰爭結束,要是還活著,來中國看看——芳川和櫻花,都在這兒。”
望著窗外的海,青岩島的霧、芳川的哭聲、馬櫻花的笑,一幕幕在眼前晃過。他掏出紙船,輕輕放在膝頭,心裡默念:“戰爭結束……一定來。”
海麵上,太陽越升越高,把海水染成一片金。烏賊號朝著日本的方向緩緩駛去,留下一道長長的浪痕。而青岩島的碼頭上,馬飛飛仍站在那裡,望著海平麵,直到潛水艇的影子徹底消失在視線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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