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因痛苦而疲憊、卻異常清明的腦海!
葛老爹的話在耳邊回響——“桐油是好,可你弄不乾淨,賣相太差…倒是這碎瓷片…磨利了,當個小刀使,切肉剝皮,比鐵片不差,還不會鏽。”
磨利碎瓷片!
他掙紮著挪過去,撿起那塊邊緣鋒利的碎瓷片。冰涼的觸感傳來。他嘗試著用拇指指腹極其小心地拂過那鋒利的刃口。
嘶——!
一絲極其細微的刺痛傳來,指腹上瞬間出現了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卻迅速滲出細小血珠的劃痕!
好鋒利!僅僅是自然斷裂的邊緣就如此銳利!若是精心打磨…
沈墨軒的心臟因激動而再次加速跳動。他立刻看向那塊厚重的、浸透了魚油腥臭的粗麻布。這麻布雖然肮臟,但質地異常堅韌厚實,纖維粗長。他腦中瞬間閃過一個粗糙但可行的計劃——用這塊粗麻布,做成一個簡易的“磨刀石”和“刀鞘”!
他強忍著全身的酸痛,就著破門縫隙透入的越來越亮的晨光,開始了工作。
第一步,切割。他用碎瓷片本身最鋒利的邊緣,極其小心、緩慢地切割著那塊厚重的粗麻布。這過程異常艱難。碎瓷片雖利,但難以握持,且容易崩口。他需要全神貫注,用儘技巧和耐心,一點點地割開那堅韌的麻纖維。汗水再次浸濕了衣衫,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但他咬牙堅持。最終,他割下了巴掌大小、相對平整的一塊厚麻布。
第二步,浸油。他將這塊厚麻布小心地攤開,用一片小木片從包裹桐油的破布上找到的)刮取那汙穢半凝固桐油中相對上層、雜質較少的部分,均勻地、薄薄地塗抹在麻布粗糙的表麵上。刺鼻的桐油氣味彌漫開來,但沈墨軒毫不在意。桐油能浸潤麻纖維,增加其韌性和摩擦力,是極佳的天然粘合劑和研磨介質!
第三步,陰乾。他將塗抹了桐油的麻布片小心地放在相對通風的牆角陰乾。等待的時間,他也沒有浪費。他用剩下的粗麻布邊角料,仔細地包裹住碎瓷片那鋒利的刃口部分,隻留下需要打磨的鈍背部分,做了一個極其簡陋但實用的臨時“刀柄”和“護手”,防止打磨時割傷自己。
第四步,打磨。當塗抹了桐油的麻布片摸上去不再粘手、變得稍顯硬挺時,沈墨軒開始了最關鍵的一步。他緊緊握住用麻布包裹好的“刀柄”,將碎瓷片需要開刃的鈍背部分,穩穩地壓在那塊浸透了桐油的厚麻布片上。然後,屏住呼吸,用儘全身的意誌力和對手臂肌肉的精細控製,開始極其緩慢、極其均勻地前後推拉!
嚓…嚓…嚓…
單調而費力的摩擦聲在寂靜的破屋中響起。每一次推拉,都需要調動全身的力量和專注。手臂的酸痛、肺部的隱痛、全身的疲憊如同潮水般不斷衝擊著他的意誌。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他全神貫注,感受著碎瓷片邊緣與浸油麻布摩擦時傳來的細微震動和聲音變化。他調整著角度、力度,如同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桐油浸潤的麻布提供了恰到好處的摩擦力,又不會像石頭那樣過於剛硬導致瓷片崩裂。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天色大亮,市井的喧囂聲隱隱傳來,但沈墨軒的世界裡隻剩下那單調的摩擦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當沈墨軒感覺手臂酸麻得幾乎抬不起來時,他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將碎瓷片舉到眼前,對著破門透入的光線。
一道細若發絲、卻異常清晰、閃爍著冷硬寒光的刃線,赫然出現在原本鈍厚的瓷片邊緣!刃線筆直、流暢,如同用最精密的機器切割而成!陽光落在刃口上,反射出一道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切開空氣的銳利鋒芒!
成了!
沈墨軒的呼吸瞬間屏住!巨大的成就感和一種掌握力量的興奮感,如同電流般瞬間擊穿了他的疲憊!他嘗試著用刃口極其小心地劃過一根散落的枯草。
無聲無息。
枯草從中斷為兩截,斷口光滑如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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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嘗試著用刃口輕輕刮過自己手臂上一小塊乾涸的汙泥。
嗤…
一層薄薄的汙泥如同被揭下的皮屑,應聲而落,露出下麵相對乾淨的皮膚!鋒利!遠超他的想象!這絕對是一件趁手的工具,甚至…是一件危險的微型武器!
他強壓住激動,立刻著手製作刀鞘。他用剩下的粗麻布,仔細地縫製用撕下的麻纖維當線)了一個雙層、厚實的刀鞘,將打磨好的鋒利瓷刀小心翼翼地插入其中,隻留下包裹著麻布刀柄的部分。刀鞘的開口處,他用塗抹了桐油的麻線緊緊纏繞封口,確保安全。
當這把簡陋卻鋒利無比的“瓷刃”被貼身藏好,緊挨著那深青布囊和三枚銅錢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雖然依舊虛弱,依舊身處絕境,但他手中,終於有了一件能切割、能防身的工具!這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無力感!
就在他剛剛將瓷刃藏好,疲憊地靠在牆上喘息時——
篤…篤…篤…
一陣極其輕微、帶著某種奇特韻律的敲門聲,突兀地在破門外響起。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木板的腐朽,帶著一種與瓦子巷格格不入的從容與…試探。
不是熊屠子那種狂暴的砸門,不是衙役那種蠻橫的踹門,也不是趙元瑾護衛那種無聲的壓迫。這敲門聲,溫和、節製,甚至帶著一絲…禮貌?
沈墨軒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剛剛因瓷刃帶來的安全感蕩然無存!他如同受驚的刺蝟,猛地縮回牆角陰影裡,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搖搖欲墜的破門!肺部殘留的隱痛讓他呼吸再次變得急促。
是誰?!
葛老爹?不像!那老人行動不便,且不會如此“禮貌”。
趙元瑾的人?去而複返?來索取“手藝”或者…滅口?
還是…那深青色身影的神秘女子?她為何去而複返?
或者是…新的、未知的麻煩?
門外的存在,如同隱於迷霧中的龐然巨物,僅僅這溫和的敲門聲,就帶來了比刀劍加身更甚的驚悸與不安。破屋之內,剛剛因藥力緩解和瓷刃誕生而燃起的一絲微光,瞬間被這未知的陰影籠罩。沈墨軒緊握著懷中那冰冷的瓷刃刀柄,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等待著門扉開啟後,命運的下一次殘酷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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