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最後的、卑微的容身之所,也被他人占據了。這冰冷的汴京城,真的再無他沈墨軒立足之地了嗎?
絕望,如同冰冷粘稠的瀝青,瞬間淹沒了他的四肢百骸,比金戈洞的重壓更沉重,比星瞳反噬的劇痛更令人窒息。他癱倒在冰冷堅硬的門檻前,額頭抵著同樣冰冷的、散發著陌生氣味的門板,身體因為極致的寒冷、劇痛和絕望而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
完了。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體內的傷痛在絕望的催化下驟然爆發,如同決堤的洪水。他蜷縮成一團,喉嚨裡發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嗚咽,卻連哭嚎的力氣都沒有了。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單薄的、破碎的衣物,寒意如同無數根鋼針,刺入骨髓。
就這樣吧…像垃圾一樣爛在這裡…凍死、餓死、被野狗分食…也好過再回到那冰冷的觀星閣,也好過再承受那非人的折磨…玄枵刻印也好,金種裂魂也罷,都隨他去吧…
意識在冰冷和劇痛中開始模糊,沉淪向無邊的黑暗。
就在這時——
他的右手,下意識地、痙攣般地按在了自己破破爛爛的胸口。隔著被血泥浸透、冰冷濕硬的衣襟,指尖觸碰到了一小團堅硬、冰冷的凸起。
那觸感,如同黑暗中驟然擦亮的一粒火星!
沈墨軒混沌的意識猛地一個激靈!瀕死的麻木感被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動狠狠刺穿!
他顫抖著,用儘最後一點殘存的力氣,艱難地將手探入懷中那早已不成樣子的衣襟深處。冰冷的指尖在同樣冰冷的皮膚上摸索著,終於,觸到了那幾枚堅硬、邊緣帶著些許毛刺、沾染著早已乾涸發黑血漬的圓形金屬物。
銅錢!
一共三枚。邊緣粗糙,銘文模糊,是汴京市麵上流通的最劣等、最不起眼的那種“沙眼錢”。一枚的孔洞邊緣,還殘留著一小片暗褐色的、早已凝固的陳舊血痂——那是熊屠子倒下時,濺落在他身上,又被他下意識攥在手裡、最終藏入懷中的。另外兩枚,則是在萬骨窟掙紮時,他偷偷從某個腐爛屍體旁摳出、以備不時之需藏匿的。
冰涼、粗糙、帶著金屬特有的堅硬質感,以及一絲若有若無、早已冰冷的血腥氣。
這是他在觀星閣那場毀滅性的“淬煉”中,唯一帶出來的、屬於“凡人沈墨軒”的東西。是熊屠子留給他最後的、沾著血的“遺產”,也是他在那黑暗絕望的日子裡,偷偷為自己留下的一線微乎其微的“生機”。
指尖緊緊攥住那幾枚冰冷的銅錢,粗糙的邊緣硌著掌心的傷口,帶來一陣清晰的刺痛。這刺痛,如同最有效的清醒劑,瞬間刺穿了絕望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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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
這個念頭如同沉寂火山下的熔岩,轟然爆發!比剛才更熾熱,更決絕!
他還有這三枚銅錢!這是他最後的本錢!是他在這個冰冷吃人的世界裡,掙紮求存的最後一點“資本”!
丹田深處,那枚在玄枵規則洪流中死死錨定他殘存意識的“金”之規則種子,仿佛感應到了這絕境中爆發出的強烈求生意誌,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卻異常純粹、帶著斬斷一切鋒銳意念的冰冷暗金光澤,從種子核心那一點純粹鋒芒中透出!它沒有像在金戈洞那樣狂暴外放,而是如同被喚醒的毒蛇,冰冷地、內斂地蟄伏在經絡深處,帶來一陣新的、如同無數細小冰針攢刺的劇痛,卻也帶來一種奇異的、支撐著他不至於徹底垮塌的“硬度”。
這劇痛,這冰冷,這鋒銳…不再是純粹的折磨,而是…武器!是他沈墨軒在這片泥濘中,唯一可以依仗的、從地獄裡帶出來的“刃”!
他用沾滿汙泥和血漬的手,死死攥緊了那三枚沾血的銅錢,粗糙冰冷的金屬棱角深深嵌入掌心的皮肉,帶來更清晰的痛感,也帶來一種近乎殘忍的踏實感。
不能死在這裡!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汙和汙泥的臉上,那雙因劇痛和疲憊而渾濁不堪的眼眸深處,一點極其微弱、冰冷、如同金屬在幽暗中反射寒光的暗金色澤,在絕望的廢墟上,極其緩慢地、卻又無比頑強地重新凝聚!
他不再看那扇緊閉的、散發著陌生氣息的破門。目光艱難地轉動,掃過這條汙穢狹窄、散發著惡臭的巷子。幾個窩棚門口,有畏縮窺探的目光;遠處巷口,隱約傳來小販模糊的叫賣聲和車轍壓過冰麵的吱呀聲。
凡俗的泥潭,弱肉強食的底層。
這裡沒有金戈洞那毀滅性的規則重壓,沒有癸七那冰冷的死亡切割,但這裡同樣有它的法則——更赤裸,更殘酷,更無情的生存法則。
他要在這裡活下去。用這三枚沾血的銅錢,用這具殘破不堪的軀殼,用丹田裡那帶來痛苦卻也可能是唯一生機的冰冷金種鋒芒,在這汴京最底層的泥沼裡,掙紮出一條活路!
沈墨軒喉嚨裡滾動著壓抑的、如同砂紙摩擦般的低吼。他不再嘗試爬起,而是用儘全身力氣,用手肘和膝蓋支撐著,再次開始拖動著身體,艱難地、緩慢地,朝著巷口那隱約傳來市井聲音的方向,一寸寸地挪去。身後,留下了一道新的、更加清晰、混合著暗紅與汙泥的拖痕,一直延伸到那扇緊閉的、屬於彆人的破屋門前。
寒風卷起地上的枯葉和碎屑,打著旋兒掠過他蜷縮爬行的身影。那扇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條縫,門內那個粗嘎聲音的主人似乎確認了門外“晦氣”的東西已經離開,才重重地、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安心,重新將門關上。
砰!
關門聲在寂靜的巷子裡顯得格外突兀、冰冷。
沈墨軒爬行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沾滿汙泥血汙的臉緊貼著冰冷肮臟的地麵,唯有那雙低垂的眼眸深處,那點冰冷的暗金寒芒,在聽到那聲關門巨響時,似乎凝縮了一下,變得更加堅硬,更加銳利。
破釜沉舟,向死而生。
他攥著銅錢的手,指節因用力而青白。掌心裡,那幾枚冰冷堅硬的金屬邊緣,硌著翻開的皮肉,留下幾道更深、更清晰的暗紅色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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