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雷霆婚變
皇城外的晨霧尚未散儘,沈墨軒已站在蘇府門前。
這座曾經門庭若市的尚書府邸,此刻卻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朱紅大門緊閉,門楣上“尚書府”三個鎏金大字在晨光中泛著冷硬的光澤。石獅兩側,幾片枯葉打著旋落下,更添蕭瑟。
秦昭雪站在沈墨軒身側,低聲道:“昨夜宮中傳出陛下斥責三皇子的消息後,蘇府便閉門謝客了。聽說蘇尚書稱病不朝。”
“病?”沈墨軒冷笑一聲,眼中寒芒乍現,“怕是心病。”
他今日穿的不是尋常儒衫,而是一身嶄新的從三品緋色官服,胸前繡著雲雁補子——那是“皇商總管”的正式品級。腰間懸著一枚羊脂玉牌,上刻“禦賜皇商”四字。這身打扮,是他今晨特意換上的。
“叩門。”沈墨軒淡淡道。
身後一名二皇子府侍衛上前,重重叩響門環。
許久,門才開了一條縫。一個老管家探出頭來,見到沈墨軒的官服,先是一愣,隨即認出他的麵容,臉色頓時變得複雜:“沈……沈公子?”
“請通報蘇尚書,”沈墨軒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皇商總管沈墨軒,奉旨協理北疆軍需,有要事相商。”
“皇商總管”四字一出,老管家瞳孔驟縮。他顯然已聽聞昨夜城外那場驚天變故,卻沒想到沈墨軒今晨便上門,而且還是以這等身份。
“沈大人稍候。”老管家匆匆合上門。
又過了約一盞茶時間,大門緩緩打開。這次出來迎接的,是蘇府二管家,態度恭敬了許多:“沈大人,老爺在正廳等候。請——”
沈墨軒邁步而入。秦昭雪緊隨其後,四名二皇子府侍衛按刀守在門外。
穿過熟悉的回廊庭院,沈墨軒注意到,府中下人明顯少了許多,偶有幾個匆匆走過的,也都低頭斂目,不敢多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正廳內,蘇文博果然在座。
這位禮部尚書穿著家常便服,端坐在主位,手中捧著一盞茶,看似悠閒,但沈墨軒一眼便看出他指尖的微顫和眼底的疲憊。
廳內除了蘇文博,還有幾位蘇家族老,分坐兩側,皆是麵色凝重。
“沈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蘇文博放下茶盞,聲音乾澀。
沈墨軒拱手行禮:“蘇伯父客氣。小侄今日前來,一是探望,二是……有要事相商。”
他沒有用官職稱呼,仍以晚輩自居,但這聲“伯父”在此時聽來,卻格外刺耳。
一位須發皆白的族老冷哼一聲:“沈大人如今是陛下親封的皇商總管,協理北疆軍需,何等顯赫!我蘇家高攀不起這聲‘伯父’。”
沈墨軒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徑自在客位坐下。秦昭雪侍立在他身側,目光警惕地掃過廳內眾人。
“不知沈大人有何要事?”蘇文博開門見山,語氣中透著疏離。
沈墨軒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放在手邊的茶幾上,卻不急著打開:“昨夜城外之事,想必伯父已有所耳聞。”
蘇文博臉色一僵。
“三皇子殿下遣內侍魏忠,率驍騎營官兵與黑衣死士,於城外截殺二皇子殿下與下官,”沈墨軒緩緩道,“幸得陛下聖駕親臨,撥亂反正。魏忠已下慎刑司,驍騎營參將孫振被囚,周世昌昨夜於府中被刑部鎖拿。至於三皇子殿下——陛下有口諭,令其在府中靜心思過,無詔不得出。”
每說一句,廳內眾人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消息他們雖有所耳聞,但從沈墨軒口中如此清晰地複述出來,仍如驚雷炸響。
“此事……與我蘇家何乾?”一位族老強作鎮定。
沈墨軒目光轉向他,眼神陡然銳利:“無關?那三皇子屢次逼迫蘇家嫁女,甚至不惜動用影衛司脅迫,這算不算有關?周世昌挪用軍餉、勾結匪類,所獲巨額銀錢,部分流向三皇子府,部分……是否也曾用於‘打點’朝中某些官員,這又算不算有關?”
“你!”那族老霍然起身。
“三叔公!”蘇文博厲聲喝止,隨即看向沈墨軒,深吸一口氣,“沈大人,有話直說吧。”
沈墨軒終於拿起那卷文書,緩緩展開。
“這是昨夜從周世昌彆院密室內搜出的賬冊抄本,”他聲音平靜,卻字字如刀,“內中詳細記錄了近三年來,通過江南十三家錢莊,挪用、盜取北疆軍餉的明細。共計白銀二百四十萬兩,其中一百二十萬兩流入三皇子府庫,六十萬兩用於‘孝敬’朝中官員,剩餘六十萬兩……不知所蹤。”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射向蘇文博:“而這‘孝敬’名單中,有七位官員收受超過五萬兩。其中一位,姓蘇。”
滿堂死寂。
蘇文博手中的茶盞“啪”地落地,碎瓷四濺,茶水潑濕了衣擺,他卻渾然不覺。
“你……你血口噴人!”一位族老顫聲喝道。
沈墨軒不理會,繼續道:“此外,還有三皇子與北燕暗使往來的密信抄本,內中提及‘若得蘇氏女,可挾製蘇文博,進而掌控禮部與部分清流’等語。伯父,您真以為三皇子求娶芷瑤,隻是貪圖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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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文博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這些證據抄本,”沈墨軒將文書重新卷起,輕輕放回茶幾,“下官已呈遞陛下禦覽。陛下震怒,但念及某些官員或有苦衷,暫未發作。不過……”
他抬眼,直視蘇文博:“若蘇伯父仍執意要將芷瑤嫁與三皇子,那麼明日一早,這些抄本的完整版,便會出現在都察院左都禦史的案頭。屆時,蘇家麵臨的,恐怕就不是嫁女與否的問題,而是……滿門安危了。”
這話說得極重,廳內溫度驟降。
蘇文博渾身顫抖,指著沈墨軒:“你……你這是脅迫朝廷命官!”
“下官不敢,”沈墨軒起身,拱手行禮,語氣卻冰冷如鐵,“下官隻是提醒伯父,懸崖勒馬,為時未晚。三皇子倒台在即,與其綁在這艘將沉的破船上,不如及早抽身。”
“沈墨軒!”一位脾氣火爆的族老拍案而起,“你不過是個商賈出身,僥幸得了個皇商總管,就敢在我蘇家如此放肆!我蘇家百年清譽,豈容你汙蔑!”
“百年清譽?”沈墨軒忽然笑了,那笑容卻毫無溫度,“敢問蘇家這三年擴建祖宅、購置田產、重修祠堂的十萬兩白銀,從何而來?令郎蘇明遠去年在江南一擲萬金買下畫舫,錢又從何而來?需要下官將周世昌賬冊中‘蘇府年敬’的條目,一條條念出來嗎?”
那族老如遭重擊,踉蹌後退,跌坐回椅中。
蘇文博閉上眼,長歎一聲,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知道,沈墨軒說的都是真的。三皇子這些年通過周世昌,確實給了蘇家不少“好處”。起初隻是年節孝敬,後來漸漸加碼,而他……終究沒有抵擋住誘惑。
更可怕的是,沈墨軒手中顯然掌握著確鑿證據。若真捅到都察院,蘇家百年清譽毀於一旦不說,罷官下獄都是輕的,重則抄家流放!
“你……想要什麼?”蘇文博睜開眼,聲音嘶啞。
沈墨軒一字一句道:“解除芷瑤與三皇子的婚約。從此蘇家與三皇子一黨,劃清界限。”
“不可能!”一位族老急道,“婚約已定,若單方麵解除,便是失信於天家,同樣是死罪!”
“所以,”沈墨軒眼中寒光一閃,“需要蘇家主動‘發現’三皇子的某些罪行,大義滅親,上書彈劾。如此,婚約自然解除,蘇家還能博個‘忠貞剛直’的美名。”
“你這是要我們蘇家親手將三皇子推向絕路!”蘇文博駭然。
“三皇子已經站在絕路上了,”沈墨軒聲音平靜,“陛下昨夜未當場廢黜他,隻是顧念父子之情,給他最後的機會。但若他不知悔改……伯父以為,他還能撐多久?與其等他倒台時被牽連,不如現在主動切割,或許還能保全家族。”
廳內陷入長久的沉默。
蘇家族老們麵麵相覷,眼中都是掙紮與恐懼。
蘇文博雙手緊握椅背,指節發白。他知道沈墨軒說的沒錯,三皇子大勢已去,此時切割雖風險巨大,卻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但若真如此做,就等於徹底背叛了三皇子,日後若有三皇子餘黨報複……
“父親。”
一個輕柔卻堅定的聲音,忽然從廳外傳來。
眾人愕然回頭。
隻見蘇芷瑤一身素白裙裾,未施粉黛,長發隻用一根木簪簡單綰起,緩緩走入正廳。她身後,跟著兩個驚慌失措的丫鬟,顯然沒攔住她。
“芷瑤!你出來做什麼!回去!”蘇文博厲聲道。
蘇芷瑤卻恍若未聞,徑直走到廳中央,麵向沈墨軒。
四目相對。
沈墨軒看到她眼中那份決絕,心中微微一顫。
蘇芷瑤忽然跪下。
“女兒不孝,”她聲音清越,響徹整個正廳,“但女兒今日,有話不得不說。”
“你!”蘇文博氣得渾身發抖。
蘇芷瑤抬起頭,目光掃過廳內每一位族老,最後落在父親身上:“女兒與沈墨軒,早有盟約,此生非他不嫁。此事江南皆知,父親當初也是默許的。若非三皇子以權勢相逼,以家族安危脅迫,女兒早已是沈家婦。”
“住口!”一位族老怒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自作主張!”
蘇芷瑤卻從袖中取出一把剪刀。
眾人色變。
“芷瑤!”沈墨軒下意識上前一步。
蘇芷瑤抬手製止他,目光依然堅定:“女兒知道,身為蘇家女,婚事不由己。但女兒亦知,若嫁與三皇子,便是助紂為虐,便是將蘇家綁上一條不歸之路。父親,諸位叔公,你們真願意為了眼前榮華,將百年蘇氏推入萬劫不複之地嗎?”
她頓了頓,握緊剪刀,另一隻手挽起一縷長發。
“今日,女兒在此立誓:若父母執意相逼,要女兒嫁與三皇子,女兒便削發為尼,此生青燈古佛,絕不踏出庵門半步!”
說罷,剪刀寒光一閃——
“不可!”
“住手!”
驚呼聲中,沈墨軒已疾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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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離發絲僅半寸之遙。
蘇芷瑤抬頭看他,眼中含淚,卻帶著笑:“沈郎,放開我。若不能嫁你,這長發留之何用?”
沈墨軒心中劇痛,卻搖搖頭,沉聲道:“芷瑤,信我。”
他轉向蘇文博,聲音陡然轉厲:“蘇伯父,當真要逼死親生女兒嗎?”
蘇文博頹然坐倒,老淚縱橫。
廳內一片死寂,唯有蘇芷瑤壓抑的抽泣聲。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老爺!老爺!”老管家連滾爬進正廳,聲音都變了調,“宮……宮裡來人了!傳旨太監已到府門外!”
眾人皆驚。
蘇文博慌忙起身:“快!開中門!擺香案!”
一陣忙亂中,蘇府中門大開,香案擺好。蘇家眾人跪迎,沈墨軒與秦昭雪退至一旁。
來的是一位麵生的中年太監,手持明黃聖旨,身後跟著四名小太監。
“禮部尚書蘇文博接旨——”
蘇文博率眾人伏地:“臣蘇文博,恭聆聖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