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蘇明遠便將那封辭呈交給了管家,讓他送往政事堂。
看著管家離去的背影,蘇明遠感到一陣解脫,又感到一陣不安。他不知道王安石會如何反應,但他知道,自己終於做了一件不讓自己後悔的事。
回到書房,他開始收拾東西。既然要辭去三司職務,那麼這些公文、印信都要移交。他動作很慢,仿佛在告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可是,他沒想到,王安石的反應來得如此之快。
不到一個時辰,韓絳便氣衝衝地闖了進來,手中拿著那封辭呈,臉色鐵青。
蘇明遠!他直呼其名,沒有一絲客氣,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明遠放下手中的東西,平靜地說:正如信中所言,學士自覺難以勝任,故而請辭。
請辭?韓絳冷笑,你以為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相公花了多少心血培養你,你說走就走,把相公的麵子往哪裡放?
學士從未想過要駁相公的麵子。蘇明遠依然平靜,隻是實在不堪重任。
不堪重任?韓絳走近一步,眼神淩厲,還是說,你聽了司馬光的話,想投靠保守派?蘇明遠,你彆忘了,你如今的一切都是相公給的。你若背叛相公,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蘇明遠深吸一口氣:學士無意背叛相公,隻是想退出這些爭鬥,回翰林院安心修史。
修史?韓絳嘲諷道,你以為你還是那個清高的翰林學士嗎?你早就上了船,想下去?沒那麼容易!
說完,韓絳將辭呈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相公讓我告訴你,這辭呈他不會批。不僅不批,相公還要給你升官——從三司知判事升為戶部侍郎,主管全國財政。這是多大的恩典,你可要好好珍惜!
蘇明遠愣住了。戶部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掌管天下財賦,位高權重。可他怎麼聽,都覺得這不是恩典,而是枷鎖。
韓大人,學士……
不必多言!韓絳打斷他,明日你就去戶部報到。記住,相公對你恩重如山,你可彆不識抬舉。若是再敢提什麼辭職,就彆怪相公翻臉不認人!
說完,韓絳拂袖而去,留下蘇明遠獨自站在滿地的紙屑中。
他彎下腰,撿起那些紙片,拚湊成原來的樣子。可是,那些撕裂的痕跡,卻再也無法抹去。
就像他的心,已經碎了,再也拚不回完整的樣子。
他以為寫辭呈是一種解脫,是一次反抗,可沒想到,王安石用更高的官職把他捆得更緊。這不是恩典,這是懲罰,是要讓他更深地陷入這個泥潭,再也無法脫身。
戶部侍郎……他苦笑。在現代,這種晉升會讓人欣喜若狂,可在此刻,他隻感到深深的恐懼。因為他知道,官職越高,責任越大,他要背負的罪孽也就越重。
就在這時,管家進來稟報:老爺,外麵來了好些官員,都是來恭賀您晉升的。
恭賀?蘇明遠苦笑,讓他們回去吧,我不見客。
可是老爺,那些人說不見不行,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蘇明遠無奈,隻能出去應付。府門外果然站著十幾個官員,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高官,有些他認識,有些他不認識,但都笑容滿麵地向他道賀。
蘇侍郎,恭喜恭喜!
年紀輕輕便官至三品,實在是少年得誌啊!
以後還要仰仗蘇侍郎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