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進禦史中丞的公房,氣氛比上午更加凝重。
李緯坐在案後,臉色鐵青,手中拿著一份奏章,正是彈劾蘇明遠的那份。房中還有另外兩位禦史在座,都是禦史台的資深官員。
蘇禦史,你自己看看吧。李緯將奏章扔到他麵前。
蘇明遠拿起來細看,越看臉色越難看。這份彈劾奏章洋洋灑灑數千字,將他在明州任上的種種政績,全部歪曲成了貪墨枉法的證據。
比如,他當年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被說成是虛報工程款項,從中漁利;他減免災民稅賦的善政,被說成是勾結富商,借機斂財;就連他整頓吏治、罷黜貪官的事,也被說成是排除異己、收受賄賂。
這純屬子虛烏有!蘇明遠將奏章重重拍在案上,下官在明州三年,賬目清清楚楚,何來貪墨?
問題是,他們已經找到了所謂的證人。李緯冷冷地說,有三個商人,都指證你收受過他們的賄賂。還有兩個明州的小吏,說你當年逼迫他們做假賬。
荒謬!蘇明遠怒道,那些商人是誰?那些小吏又是誰?下官要當麵對質!
可以當麵對質。一旁一位禦史開口了,但蘇禦史,你要明白,在證據麵前,光靠辯解是不夠的。你若是真的清白,就要拿出證據來證明自己。
證據?蘇明遠苦笑,三年前的事,讓我上哪兒去找證據?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李緯歎氣,蘇禦史,我問你,你在明州任上時,可有留存完整的賬目?可有保留當年的往來文書?
蘇明遠一愣。他當然有留存,但那些都在明州府庫中,他調任京師時,隻是交接清楚就走了,並沒有將所有文書都帶在身邊。
賬目和文書都在明州府庫。他說。
那就派人去取。李緯說,隻要賬目清楚,自然能證明你的清白。
可這需要時間。蘇明遠急道,從京師到明州,一來一回至少要一個月。這一個月裡,那些謠言隻會越傳越廣,到時候就算拿到了賬目,恐怕也難以洗清冤屈了。
那你說怎麼辦?李緯反問。
蘇明遠沉默了。他知道李緯說的是實話,但他也清楚,蔡黨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發難,就是料準了他短時間內無法拿出證據。
等到一個月後證據送來,輿論早就一邊倒了。到那時,即便賬目清楚,也會有人說他事先銷毀了罪證。
這是個死局。
中丞大人,下官有一計。蘇明遠忽然說。
什麼計?
既然他們說有證人,下官要求立刻當麵對質。蘇明遠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而且,下官要求將此案公開審理,讓朝中官員都來旁聽。若是下官真有貪墨,願意接受任何懲罰;若是那些證人作偽證,也請中丞大人秉公處置。
李緯皺眉:公開審理?這恐怕不妥。你這是要把事情鬨大。
事情已經鬨大了。蘇明遠說,與其讓謠言滿天飛,不如擺到明麵上說清楚。下官相信,隻要當麵對質,那些所謂的證人必然會露出馬腳。
你就這麼有信心?
下官問心無愧,自然有信心。
李緯沉吟片刻,看向另外兩位禦史:二位以為如何?
公開審理,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一位禦史說,但關鍵是,那些證人若是被蔡黨收買,早已串通好了口供,屆時隻怕更難辨彆真偽。
不會的。蘇明遠堅定地說,謊言就是謊言,隻要仔細盤問,必然會露出破綻。
好吧。李緯最終點頭,既然你堅持,我就上報朝廷,請求公開審理此案。但蘇禦史,你要想清楚,若是審理結果對你不利,你將萬劫不複。
下官明白。
從禦史台出來,天色已晚。蘇明遠走在回府的路上,心中沉重如鉛。
他知道自己賭了一把。若是贏了,不僅能洗清自己的冤屈,還能揭露蔡黨的卑劣手段;但若是輸了,等待他的將是罷官下獄,甚至株連家人。
可他彆無選擇。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回到府中,林氏早已聽說了這件事,正在房中暗自垂淚。看見蘇明遠回來,她連忙迎上去。
相公,妾身聽說……聽說有人彈劾您……她的聲音哽咽。
夫人彆怕。蘇明遠握住她的手,那些都是子虛烏有的誣告。我已經請求公開審理,屆時自會真相大白。
可是……可是若萬一……林氏不敢往下說。
不會有萬一。蘇明遠溫和地笑了,我在明州三年,清清白白,有何可懼?
妾身相信相公。林氏擦掉眼淚,隻是妾身擔心,那些人會使壞。
他們當然會使壞。蘇明遠坦然道,但我們也不是沒有準備。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子安受委屈的。
就在這時,門房來報:老爺,外麵有位客人求見,說是從明州來的。
明州?蘇明遠心中一動:快請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風塵仆仆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蘇明遠定睛一看,竟是他在明州任上時的幕僚錢文。
錢先生!蘇明遠驚喜地迎上去,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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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人,卑職聽說您在京中遇到麻煩,特地趕來。錢文從懷中取出一個包裹,這是您當年在明州任上的全部賬目和往來文書,卑職都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