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鋒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周圍噤聲聆聽的眾人,尤其是那些隱約傳來啜泣聲的方向,然後重新看回曹操,眼神變得銳利而直率:“然,玄德竊以為,孟德公此番告罪,玄德個人可以體諒,亦可嘗試相信公之誠意。但——”
這個“但”字,他加重了語氣。
“——徐州之民,這些年所遭受的苦難、所失去的親人、所流儘的眼淚,非此一揖、一言所能彌補。玄德受朝廷委派,牧守徐州,上承天子,下撫黎民。今日,我便代表這徐州官署,暫受孟德公此禮。然則,真正能原諒孟德公的,非玄德,乃是我徐州千千萬萬的百姓,是那些尚未散儘的冤魂,是這片曾被鮮血浸透的土地。”
劉備的聲音逐漸激昂起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公若真心悔過,願贖前罪,玄德唯有八字相贈,亦代表徐州百姓之心聲:‘觀其言,更須察其行’。望孟德公自今日始,能以行動昭示天下,以實事惠及徐方。待他日,徐州百姓能安居樂業,瘡痍儘複,家家戶戶不再夜聞鬼哭,父老子弟皆言曹公之善時,方是舊怨冰釋、前嫌儘去之日!孟德公,可能做到?”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既未得理不饒人,顯得狹隘;也未輕易原諒,失了立場。既給了曹操台階下,承認了其道歉的誠意;又牢牢站在徐州百姓的立場,提出了明確而長遠的要求,將原諒與否的最終裁決權,交給了時間和曹操未來的實際行動。
曹操在劉備扶他時便已直起身。聽著劉備的話語,他臉上並無被為難的羞惱,反而在最初的鄭重之後,漸漸顯露出一絲如釋重負,乃至是欽佩的神色。他再次拱手,這一次,是對著劉備,也是對著四周仿佛無形的徐州百姓:
“玄德公所言,字字珠璣,句句在理。操,銘記於心!今日之語,非為求即刻寬宥,實為表悔罪之誠,立贖罪之誌。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操,在此立誓,餘生之年,必以行動踐今日之言。但有益於徐州百姓之事,但能彌補往日罪愆之機,操必竭儘全力,萬死不辭!若不能使徐州士民稍減舊痛,操,無異於行屍走肉,天地共厭之!”
他的誓言,同樣鏗鏘有力,在城門廣場上回蕩。
簡宇一直在旁靜靜看著,此時方才走上前,站到兩人中間,左右各看了一眼,朗聲道:“好!玄德公深明大義,以百姓之心為心!孟德公痛悔前非,有贖罪之誌!此乃徐州之福,亦是我大漢重整河山之兆!往事已矣,來日可期。自今而後,還望二位同心同德,與宇一道,撫平創傷,再造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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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簡宇伸出雙手,一手握住劉備的手,一手握住曹操的手,將兩人的手疊放在一起。
三隻手,疊放在初秋的陽光之下。一隻穩重寬厚,一隻蒼勁有力,一隻堅定溫暖。
這一幕,被在場的無數人深深印入腦海。徐州城頭,“劉”字大旗獵獵作響,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城牆、門樓,以及廣場上每一個人的身上,暖意漸生。
劉備看著曹操,曹操也看著劉備。兩人眼中,那些經年的戒備、宿怨的陰影,似乎在陽光和這交疊的手掌下,開始悄然消融。儘管裂痕的徹底彌合需要時間,儘管信任的建立需要行動,但至少在這一刻,一個充滿可能性的新開端,已然奠定。
“孟德,一路辛苦,且先入城歇息吧。”劉備終於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真心的、帶著些許複雜感慨的笑容,側身做出相邀的手勢。
“玄德,請。”曹操亦還禮,姿態從容。
簡宇含笑點頭。三人並肩,向著洞開的徐州城門走去。身後,雙方的文武僚屬,在片刻的遲疑與交換眼神後,也漸漸彙成人流,跟隨入城。
城門內外,圍觀的徐州軍民,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幕。啜泣聲漸漸止息,竊竊私語聲開始響起,驚訝、疑惑、感慨、還有一絲微弱的、對“或許真的能不一樣”的期待,在人群中彌漫開來。陽光,似乎真的比剛才更溫暖了一些。
深秋,徐州。
城郭內外,層林儘染。金黃的銀杏、赤紅的楓葉、蒼翠的鬆柏交織成一幅濃烈而略顯蕭瑟的畫卷。持續月餘的休整與安撫,如同給這座飽經戰火摧殘的巨獸敷上了一層薄薄的藥膏。街道上行人多了,市井間也重新響起了嘈雜的、帶著劫後餘生慶幸的喧囂。
隻是那城牆上尚未修補的巨大缺口,那焦黑如猙獰傷疤的痕跡,以及空氣中若有若無、仿佛滲入磚石泥土深處的淡淡腥氣,都還在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那場決定北方命運的血戰。
刺史府議事堂內,一場關乎未來數年乃至數十年北方格局的會議,剛剛落下帷幕。深秋午後的陽光,透過高窗上細密的窗欞,在光滑的青磚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帶。光帶中,細微的塵埃緩緩浮沉。
簡宇依舊坐在那張寬大的紫檀木案幾之後,身子微微後靠,手指無意識地、一下一下地輕輕叩擊著案幾上那份墨跡已乾、加蓋了丞相印璽的任命文書。他身上已換下了征塵仆仆的銀甲,著一件月白色內襯,外罩玄色繡金的丞相常服,腰間束著玉帶。
連日來的軍政操勞與人事斡旋,在他眼角眉梢留下了些許疲憊的痕跡,但那雙眼睛,在略顯蒼白的臉色映襯下,反而顯得更加銳利、更加深邃,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仿佛能倒映出人心最深處的波瀾與算計。
堂下,氣氛肅穆得近乎凝固。
左側上首,曹操端坐在一張鋪設了錦墊的胡椅上。他今日穿了一身嶄新的深青色錦緞長袍,袍服上以暗線繡著簡單的雲紋,外罩一件同色的大氅,領口袖口都鑲著柔軟的貂毛,襯得他因久病初愈而依舊缺乏血色的臉龐,多了幾分內斂的貴氣。
他的坐姿極為端正,雙手自然地平放在膝上,花白而修剪整齊的胡須隨著他平緩的呼吸微微拂動。他的目光低垂,似乎全神貫注地凝視著自己袍服下擺上那些細微的褶皺,又仿佛在透過那光滑的錦緞,審視著某些更為遙遠、更為深邃的東西。
隻有偶爾,當簡宇的話語提到某些關鍵處時,他那雙臥蠶眉會幾不可察地輕輕一顫,如同平靜湖麵被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隨即又迅速歸於深沉的平靜。他身後的陰影裡,仿佛還殘留著昔日睥睨天下的霸氣,但此刻,那霸氣已被一層厚重的、名為“審時度勢”與“隱忍待機”的殼緊緊包裹。
右側上首,劉備的坐姿同樣無可挑剔。他依舊穿著那身半舊的、漿洗得有些發白的徐州刺史官服,緋色的袍服邊緣已微微起毛,但穿在他身上,卻奇異地散發出一種溫潤而持重的氣質。他雙手攏在寬大的袖中,置於腹前,腰背挺得筆直,如同山崖上曆經風雨的鬆柏。
他的臉龐比月前迎接大軍時似乎清減了些,顴骨略顯突出,但那雙總是含著三分仁厚、三分憂思、三分堅毅的眼睛,此刻卻平靜得像秋日的潭水,清晰地倒映著堂上的一切光影與人影,卻不見多少屬於他自己的情緒漣漪。
隻有當簡宇的目光掃過他,或話語中提到“徐州”、“未來”等字眼時,那潭水的深處,才會極快地掠過一絲極其複雜、難以名狀的光芒——那光芒裡,或許有一閃而逝的刺痛,有深深的無奈,有對過往數年心血的眷戀,更有對前路未卜的審慎與警惕。他下頜的須髯似乎也精心修剪過,在從窗欞透入的斜陽下,泛著柔和的、亞麻色的光澤。
荀彧與荀攸叔侄,分坐於曹操、劉備下首稍偏的位置。
荀彧今日難得地未穿他偏愛的月白色,而是換了一身更為莊重的深藍色文士長袍,頭戴進賢冠,冠纓係得一絲不苟。他清雅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略顯蒼白的直線,隻有那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此刻正靜靜置於膝上,但若仔細看去,會發現他右手的食指,正以極微小的幅度,無意識地、反複地摩挲著左手拇指的指節,那是他心緒劇烈翻騰時,幾乎無法自控的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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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對麵的荀攸,則顯得要從容鎮定得多。他穿著簡宇麾下高級文官常服的製式,顏色是沉穩的黛青色,臉上帶著慣常的、近乎謙和的淡淡微笑,目光低垂,似乎專注於傾聽,又仿佛神遊天外,在思考著與眼前會議無關的、更為宏大的棋局。叔侄二人,一者如靜水深流下潛藏著驚濤駭浪,一者如古井無波卻映照著萬千星辰,形成了有趣的對比。
再往下,張遼、徐晃、高順、華雄、張燕、管亥等將領,依照軍階高低,分兩列肅立。他們皆已卸下戰場征袍,換上了較為正式的軍中將官禮服,甲胄擦得鋥亮,在透過高窗的陽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
每個人都站得如同標槍,麵容剛毅,眼神銳利,但若仔細觀察,也能從他們微微起伏的胸膛、或緊抿的嘴角,看出他們內心的不平靜。這不僅僅是一次人事任命,更是一次權力的重新劃分,一次未來數年他們命運軌跡的確定。
銅盆中的炭火發出輕微的“劈啪”聲,打破了堂內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一縷青煙嫋嫋升起,在陽光的光柱中扭曲、盤旋,最終消散於無形。
簡宇終於停止了叩擊案幾的手指,那清脆而有節奏的“篤篤”聲一停,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隨之一窒。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因堂內的寂靜而顯得格外清晰,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重量,落在這光滑的青磚地上:“文若,公達。”
被點到名字的叔侄二人幾乎同時微微挺直了背脊。荀彧摩挲指節的動作停了下來。
“青徐二州,”簡宇的目光在兩人臉上緩緩掃過,“地處中原腹心,漕運咽喉,民豐物阜,本是王業之基。然,近年來戰禍連綿,兗豫徐青,四戰之地,幾成白土。孟德與玄德,一北一南,在此角力經年,士民疲敝,城郭殘破,實乃國家之殤,生民之痛。”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如今,孟德順天應人,玄德深明大義,北方兵戈,總算初步止息。然,止息刀兵易,收拾人心、恢複元氣難。此二州能否迅速安定,能否成為朝廷穩固的財賦之源、兵員之地,而非再次動蕩的禍亂之根,關乎的不僅僅是北方一隅,更是天下能否儘快重歸一統的大局!”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荀彧身上:“文若。”
荀彧深吸一口氣,離席起身,走到堂中,對著簡宇,鄭重地長揖到地,寬大的深藍色袍袖如雲般垂下。他的聲音平穩,但細聽之下,能察覺出一絲極力壓抑的微顫:
“彧,敗軍之虜,待罪之身。在兗州,不能阻明公行差踏錯,在北海,不能為主公分憂解難,反累主公……行此不得已之事。彧,實乃無能無德之人。今蒙丞相不殺,已是天恩浩蕩。丞相竟不以彧鄙陋,委以青州千裡之地、百萬生民之重,彧……惶恐戰栗,汗出如漿,實不敢受此重托。青州新遭大戰,殘破甚於徐州,士族離心,百姓流散,盜匪蜂起,外有冀州袁氏窺伺,內有驕兵悍將難馴。以彧之才,守一城或可勉力,牧一州……唯恐畫虎不成,反類其犬,辜負丞相信任,更害了青州百姓。”
這番話,情真意切,剖析深刻,將他此刻的矛盾、壓力、自我懷疑以及對青州現狀的清醒認知,表露無遺。
尤其是“敗軍之虜,待罪之身”、“不能阻明公行差踏錯”等語,字字如針,不僅刺向他自己的心,也隱隱刺向端坐一旁的曹操。曹操的喉結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眼皮微垂,避開了荀彧的身影。
簡宇靜靜聽完,臉上並無不悅,反而露出一絲理解與讚賞。他沒有立刻讓荀彧起身,任由他保持著長揖的姿勢數息,讓這份“惶恐”與“推辭”被堂上每一個人清晰地看到、感受到。然後,他才緩緩道:
“文若,過謙了,也過慮了。”
他離開座位,走到荀彧麵前,雙手穩穩托住荀彧的手臂,將他扶起。這個動作本身,就傳遞了極大的尊重與信任。
“你的才能,天下人有目共睹。孟德能坐擁兗豫,迎奉天子,整飭吏治,大興屯田,你荀文若,當居首功!此非虛言,乃是宇之肺腑,亦是天下公論。”簡宇看著荀彧的眼睛,語氣誠摯,“至於過往……孟德公已幡然醒悟,願與朝廷戮力同心,共扶漢室。你與奉孝、仲德諸位,皆是明珠蒙塵,非爾等之過,乃是時也,勢也。如今塵埃落定,正該是明珠重耀之時!”
他鬆開手,退後一步,目光掃過曹操,又看回荀彧,聲音清朗,確保每個人都能聽清:“我以你為青州刺史,看中的,正是你‘王佐之才’!看中的,是你安撫士族、調和鼎鼐、恢複民生、重建秩序的能耐!青州之難,正在於人心離散,舊創未愈。非你荀文若這般德才兼備、威望素著之士,不能撫其傷痛,聚其人心!此任,非你不可,亦唯有你,能不負青州,不負朝廷,亦不負……你平生所學、濟世之誌!”
這番話,可謂極高明的“戴高帽”與“真情牌”結合。先將荀彧過往功績拔高,給予充分肯定;再將其“罪責”歸咎於時勢與曹操,為其卸下心理包袱;最後,將青州重任與他的個人理想、曆史評價直接掛鉤,激發其士大夫“以天下為己任”的內在驅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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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的身體明顯地震動了一下。他抬起頭,望向簡宇,那雙總是沉靜如古井的眼眸中,此刻仿佛有激烈的浪潮在翻湧。簡宇的話,像一把精準的鑰匙,試圖打開他因主公敗降、理想受挫而緊緊閉鎖的心門。他又下意識地、極快地瞥了一眼旁邊的曹操。曹操依舊垂目,但側臉的線條,在那一瞬間似乎繃緊了些。
良久,荀彧眼中翻騰的波瀾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壯的沉靜與決然。他再次深深一揖,這一次,腰彎得更深,姿態也更為堅定:
“丞相……知我,信我,以至於此。彧……若再推辭,便是矯情,更是辜負天下。這青州刺史之印,彧……接了!必當鞠躬儘瘁,肝腦塗地,以報丞相知遇之恩,以贖……往日愆尤,以安青州黎庶!”
最後幾句話,他說得極慢,極重,仿佛每個字都用儘了全身力氣。
“好!”簡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這才是我所認識的荀文若!快快請起,回座。”
荀彧直起身,退回座位。在坐下的瞬間,他仿佛卸下了千鈞重擔,又仿佛扛起了更重的山嶽。他袖中的手指不再摩挲,隻是靜靜地放在膝上,微微有些顫抖。
安撫了荀彧,簡宇的目光轉向始終沉穩端坐的荀攸。
“公達。”
荀攸立刻離席,走到堂中,與叔父方才所站的位置幾乎重合。他的禮儀無可挑剔,躬身的角度恰到好處,既顯恭敬,又不失從容。
“攸在。”
“徐州的情況,你比旁人更清楚。”簡宇的語氣,在對荀攸說話時,似乎多了幾分同僚商議般的平和,少了幾分對荀彧那種“說服”與“激勵”的味道,“玄德公在此數年,外禦強敵,內撫流亡,勸課農桑,廢除苛政,徐州能有今日這般稍複生氣之景象,玄德公功不可沒。”
他微微側身,對劉備點頭致意。劉備連忙在座位上微微欠身還禮。
“你接任之後,”簡宇轉回目光,看著荀攸,語氣變得嚴肅,“有幾件事,需牢記於心。第一,玄德公所行之善政,凡有利於民、有利於地方安定者,一概延續,非萬不得已,不可輕改!需知,治大國若烹小鮮,最忌折騰。政策延續,方能安定人心,尤其是徐州這般剛剛看到些許希望、人心思安之地。”
“第二,”他繼續道,“你之長,在於運籌帷幄,洞察機先,明於律法,長於謀斷。然,具體州郡民政,千頭萬緒,涉及錢糧、刑獄、教化、工程,非一人之智可周。當多與州中賢達、郡縣長吏商議,更要與玄德公舊部,如簡憲和、糜子仲等先生虛心請教。他們熟悉徐土民情,多有乾才,是你治理徐州的臂助,而非障礙。不可專斷,更不可有新人上任、便要推倒重來之念。”
“第三,徐州南接袁術、江東,雖暫無大戰,但各方細作滲透,地方豪強勾連,情勢複雜。你需與徐將軍緊密配合,軍政一體,內查奸宄,外固邊防,不可有絲毫懈怠。”
這番話,條理清晰,思慮周全,既給了荀攸作為新任刺史的權威和原則,又明確劃定了界限,尤其是對劉備政策延續性的肯定和對劉備舊部的安撫,堪稱老辣。這不僅僅是給荀攸聽的,更是說給堂上所有原徐州體係人員聽的。
荀攸肅然躬身,聲音清晰而沉穩:“攸,謹記丞相教誨。必當時時以丞相之言為鏡鑒,勤政愛民,蕭規曹隨。攸定當與州中賢達、玄德公舊部同心協力,上不負朝廷與丞相重托,下不負徐州百姓期許,亦絕不辜負玄德公數年辛苦開創之局麵。對外,必與徐將軍肝膽相照,確保徐州安如磐石。”
這個表態,同樣滴水不漏,既完全接受了簡宇的指示,又對劉備及其舊部釋放了充分的善意與合作誠意。
劉備聞言,適時地再次起身,對著荀攸,也對著簡宇,拱手道:“公達先生乃丞相肱骨,謀略深遠,備在徐州時便久仰大名。徐州能得先生治理,實乃百姓之幸,朝廷之福。備在徐數年,所為有限,唯知以誠待人,以寬治民,諸多疏漏不足之處,州中檔案皆有記載,先生一覽便知。備之舊部簡雍、糜竺、糜芳、陳元龍等,於徐州風土人情、錢穀刑名等瑣碎事務,還算熟悉。先生但有所需,儘可差遣,他們必當儘力輔佐,絕不敢有私心。”
這番話,謙遜、坦誠,將姿態放得極低,同時巧妙地將自己“以誠待人,以寬治民”的理念點出,也算是一種無形的“政策交代”。將自己舊部定位為“熟悉瑣碎事務”的輔佐者,既給了對方麵子,也為自己人預留了空間。
“玄德公過謙了。公之治績,百姓感念,朝廷亦知。公之舊部,皆乃乾吏,攸日後多有倚重之處,還望玄德公不吝叮囑他們,多加指點才是。”荀攸也客氣地回禮。
兩人一番對答,氣氛顯得頗為融洽。但堂上明眼人都心如明鏡,這“差遣”、“指點”背後,有多少權力交接的微妙博弈、人事安排的暗流洶湧,需要在未來無數個日夜裡去慢慢磨合、平衡,甚至爭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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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宇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場文官係統交接的核心部分,算是初步達成。他的目光,轉向了如標槍般挺立的武將行列,那才是真正決定地方能否“安如磐石”的力量。
“文遠,公明。”
“末將在!”兩聲沉穩如鐵石相擊的應和響起。張遼與徐晃幾乎同時跨前一步,出列抱拳。甲葉摩擦,發出鏗鏘的金鐵之音,在空曠的大堂內回蕩。
簡宇的目光首先落在張遼身上。這位並州出身的虎將,麵容比幾年前更加棱角分明,風霜之色浸入眉宇,但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顧盼之間,自有久經沙場、統禦千軍的威勢。
“張遼。”
“末將在!”
“命你為——征東將軍,使持節,督青州諸軍事。”簡宇的聲音陡然變得沉凝有力,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頭,“高順、管亥等將,及其所部兵馬,歸你全權調度。”
“青州,”簡宇走到一側懸掛的巨大羊皮地圖前,手指點在標著“青州”的區域,“北接袁氏冀幽,東臨浩淼滄海,內有新附之曹軍、臧霸等泰山軍,以及流散各處的黃巾餘部,情勢之複雜,隱患之多,猶在徐州之上。你的擔子,比泰山還重。”
他轉過身,目光如電,直視張遼:“我要的,不僅僅是一個‘不亂’的青州。我要的,是一個迅速恢複秩序、整訓出精兵、囤積起糧草、穩固如磐石的青州!我要它成為朝廷未來北伐河北、徹底鏟除袁氏禍亂的堅實跳板與前進基地!是跳板,就要能承受大軍反複踐踏;是基地,就要能提供糧秣軍械,源源不絕!文遠,你可能向我保證,你能在文若刺史治理民生、安撫士族的同時,為我打造出這樣一個青州?”
這一番話,將張遼留守的意義拔高到了戰略層麵,不僅僅是守土,更是為未來統一戰爭做準備。這是莫大的信任,也是沉甸甸的壓力。
張遼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獨眼中爆發出熾熱而堅定的光芒。他再次重重抱拳,因用力而指節發白,聲音洪亮,斬釘截鐵,仿佛要將每一個字都砸進青磚地裡:
“遼,蒙丞相不棄,委以方麵重任,敢不效死力以報!丞相既以青州為北伐之基,遼必竭儘所能,整頓防務,清理匪患,編練新軍,囤積糧草,督促屯田!內,與荀刺史同心同德,保境安民;外,厲兵秣馬,時刻準備為丞相前驅,踏平河北!遼在此立誓:三年之內,必還丞相一個固若金湯、兵精糧足之青州!若有一絲差池,遼無需軍法,自當提頭來見丞相!”
這番話,豪氣乾雲,信心十足,充滿了職業軍人的擔當與銳氣。高順、管亥在隊列中也挺直了胸膛,顯然被主將的豪情感染。
“好!我要的,就是文遠你這股氣魄!”簡宇讚道,臉上露出激賞之色,“記住你的話。青州,我就交給你和文若了。”
“末將領命!絕不負丞相所托!”張遼轟然應諾,退回行列,身姿依舊挺拔如鬆。
簡宇的目光轉向徐晃。與張遼的外放銳氣不同,徐晃顯得更為沉靜內斂,如同包裹在厚重皮革中的利刃,不顯鋒芒,卻讓人感到無比踏實。
“徐晃。”
“末將在!”徐晃跨步出列,抱拳的動作一絲不苟,穩定如山。
“命你為——鎮東將軍,使持節,督徐州諸軍事。”簡宇同樣清晰地宣布,“華雄、張燕等將,及其所部,歸你節製。”
他再次指向地圖上的徐州:“徐州,四戰之地,水陸要衝。南有江東之輩虎視眈眈,西有袁術未必安分,內部情況雖比青州稍好,但新舊交替,人心敏感,絲毫亂不得。你之職責,關鍵在一個‘鎮’字。穩守疆界,震懾不軌,清理境內匪患,維持地方治安,同時,全力配合公達,安定民生。無朝廷明令,不可擅啟邊釁,但若外敵來犯,或內部有變,則需以雷霆之勢,果斷處置,絕不姑息!公明,你可能領會其中分寸,坐鎮徐州?”
與對張遼的要求不同,對徐晃更強調“穩”與“配合”,這符合徐州相對安定但位置敏感的特點,也符合徐晃沉穩持重的性格。
徐晃並無激昂言辭,隻是沉穩抱拳,聲音不高,卻帶著金石之質,令人信服:“晃,領命!必謹記丞相‘鎮’字要訣。對外,穩守關隘,哨探嚴謹,不惹事,亦不怕事;對內,肅清奸宄,彈壓不法,與民休息,絕不容徐州再生變亂。晃定與荀刺史精誠協作,軍政一體,確保徐州穩如泰山,成為朝廷穩固之東南屏障。若有閃失,晃甘當軍法!”
“好!”簡宇點頭,“公明穩重,我素知之。徐州交給你和公達,我放心。”
徐晃躬身退回。華雄、張燕等將也齊齊抱拳,表示聽令。
至此,文武兩套留守班底的核心任命,已然清晰。荀彧主政青州,張遼主軍;荀攸主政徐州,徐晃主軍。軍政分離,又強調協作,且兩州負責人荀彧、荀攸是叔侄,張遼、徐晃皆為簡宇信任的大將,這套架構在理論上兼顧了忠誠、能力、效率與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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