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河穀的風聲、水聲、遠處的嘈雜聲,都消失了。簡宇的耳朵裡,隻剩下自己心臟瘋狂擂動的聲音,咚咚咚,如同戰鼓,震得他耳膜發疼。血液似乎全都湧上了頭頂,又倏地退去,讓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
他臉上的血色,在刹那間褪得乾乾淨淨,變得一片蒼白,嘴唇微微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那雙總是沉靜、銳利、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瞪得極大,瞳孔收縮,裡麵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以及一種完全無法置信的、近乎呆滯的空白。
他整個人,就像一尊突然被石化了的雕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指尖,都僵硬得無法彎曲。
周圍的空氣,也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凍結了。曹操臉上的凝重瞬間化為了驚愕,隨即是了然,然後是極為複雜的、混雜著羨慕、感慨乃至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的表情。劉備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由衷的、帶著祝賀意味的笑容,但眼神深處,卻也飛快地掠過了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悵然。
親衛、將領們,在短暫的死寂之後,驟然爆發出巨大的、壓抑不住的騷動!低低的驚呼聲、興奮的議論聲、鎧甲兵刃碰撞的叮當聲,如同漣漪般迅速擴散開去。
“天佑丞相!”
“恭喜丞相!賀喜丞相!”
“龍鳳呈祥!大吉之兆啊!”
歡呼聲、道賀聲開始零星響起,迅速連成一片。許多將領、親兵的臉上都露出了與有榮焉的、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在這個時代,子嗣,尤其是健康的、嫡出的子嗣,對於一位身居高位、手握重權的領袖而言,其意義之重大,不言而喻。
這不僅僅是家事,更是國本,是穩定人心的定海神針!更何況,是龍鳳胎,這在大漢,乃至在整個天下,都被視為極其罕見、象征著大福運、大吉祥的征兆!
然而,簡宇對這些歡呼、道賀,似乎充耳不聞。他依舊僵立在那裡,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史阿,仿佛還沒從那個巨大的、突如其來的衝擊中回過神來。他的身體甚至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腳下踩空,又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
“丞……丞相?”史阿被簡宇的反應嚇住了,臉上的興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擔憂和惶恐。他是不是太冒失了?是不是不該在這種場合、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直接說出來?他是不是……刺激到丞相了?
“你……你說什麼?”簡宇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但那聲音乾澀、嘶啞,帶著明顯的顫抖,完全不像他平日沉穩威嚴的語調。
他向前踉蹌了一步,似乎想抓住史阿問個清楚,又像是腿有些發軟:“史阿……你……你再說一遍?琰兒她……生了?還是……龍鳳胎?你確定?消息確鑿?十日前?母子……母女均安?她……她可還好?有沒有受罪?孩子……孩子怎麼樣?”
他一連串的問題,語無倫次,急切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那雙平日裡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充滿了慌亂、急切、狂喜、擔憂……種種情緒激烈地交織、衝撞著,讓他整個人都失去了往常的冷靜與自持。
“確鑿!千真萬確!”史阿見簡宇終於有了反應,連忙再次確認,語氣斬釘截鐵,“是長安宮中直接派出的六百裡加急!沿途換馬不換人,晝夜兼程送來的喜報!夫人生產順利,雖然……雖然吃了些苦頭,但確確實實是母子平安!兩位小主子……聽說都健康得很,哭聲洪亮!夫人產後雖虛,但調養得當,已無大礙,正在靜養!”
史阿每說一句,簡宇臉上的血色就恢複一分,眼中的光芒就亮起一分。當聽到“母子平安”、“健康得很”、“已無大礙”時,那股巨大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狂喜,終於衝破了震驚的堤壩,轟然爆發!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啊——!”簡宇猛地仰天大笑起來,笑聲酣暢淋漓,仿佛要將胸中積壓了許久的鬱氣、征戰廝殺的戾氣、以及對妻兒無儘的牽掛與擔憂,全都在這笑聲中宣泄出去!他笑得如此開懷,如此肆意,以至於眼角都滲出了些許濕潤。
他猛地轉身,一把抓住旁邊同樣麵帶笑容、正準備拱手道賀的曹操的手臂,用力搖晃著,聲音因激動而拔高,帶著明顯的顫音:“孟德!孟德你聽到了嗎?琰兒生了!龍鳳胎!我有兒子了!也有女兒了!哈哈哈!蒼天待我簡宇不薄!待我簡宇不薄啊!”
曹操被簡宇這突如其來的、近乎失態的激動弄得怔了一下,手臂被攥得生疼,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簡宇那發自內心的、毫無作偽的狂喜。這種純粹的、屬於一個即將為人父的男人的喜悅,與他印象中那個算無遺策、深沉如海的簡宇,判若兩人。
這強烈的反差,讓曹操心中五味雜陳,但更多的,是一種複雜的釋然——原來,這位看似無所不能的丞相,也有如此血肉豐滿、情感熾烈的一麵。
他臉上也露出由衷的笑容,反手握住簡宇的手臂,用力點了點頭,聲音也有些發澀:“恭喜丞相!賀喜丞相!此乃天大的喜事!龍鳳呈祥,國之大瑞!夫人辛苦了,丞相……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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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保重身體!”簡宇鬆開曹操,又轉向同樣含笑走來的劉備,一把抓住劉備的雙手,用力握著,眼睛亮得驚人,“玄德!你聽到了嗎?我當父親了!一兒一女!哈哈!”
劉備被簡宇的熱情感染,笑容也更加溫暖誠摯,連聲道:“備聽到了!恭喜丞相!天賜麒麟,明珠入懷,此乃大漢之福,萬民之幸!夫人洪福齊天,丞相後繼有人,可喜可賀!”
周圍的將領、親衛們也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道賀,臉上都洋溢著真誠的笑容。一時間,河穀中充滿了歡快的氣氛,連那蕭瑟的秋風,似乎都帶上了幾分暖意。
簡宇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中,對著眾人連連拱手,語無倫次地說著“同喜”、“同喜”,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抑製不住。他來回踱步,搓著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需要發泄。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笑臉,掃過蒼黃的秋野,掃過高遠的天空,隻覺得天地間的一切,都變得如此可愛,如此明亮。
然而,就在這時,史阿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看著簡宇如此高興,他還是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壓低了些聲音,但依舊能讓近處的簡宇、曹操、劉備聽清:
“丞相……還有一事……”
“嗯?還有何事?快說!”簡宇此刻心情大好,隻覺得便是天塌下來,也能單手托住,聞言笑著催促,以為還有什麼相關的喜訊。
史阿咽了口唾沫,聲音更低了,卻帶著一絲古怪的、混合著尷尬、欣喜和難以置信的意味:“那個……貂蟬夫人……在丞相出征後不久,也……也診出有喜了。隻是當時月份尚淺,夫人怕丞相分心,又……又恐消息不確,故而未曾稟報。如今……如今已過七月,胎象穩固,太醫確診,是……是喜脈無誤。某……一並來報喜了。”
“……”
剛剛還喧鬨歡騰的河穀,仿佛又被另一道無聲的驚雷劈中,瞬間陷入了另一種詭異的寂靜。
簡宇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那燦爛的、肆意的、發自內心的狂喜,還未來得及完全綻開,就被這第二道、更加突然、更加匪夷所思的“驚雷”,劈得凝固在臉上,變成了一種極其古怪、難以形容的表情。
他像是沒聽清,又像是聽清了但完全無法理解,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史阿,嘴巴微微張著,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
然後,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看了看旁邊同樣一臉錯愕、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的曹操,又看了看劉備——劉備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一種近乎滑稽的茫然。
時間,仿佛再次被拉長、凝固。
簡宇的腦子裡,此刻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完完全全的空白。什麼運籌帷幄,什麼天下大勢,什麼曹操劉備,什麼青州徐州……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思緒,所有的謀劃,都被這接踵而至的兩個消息,炸得粉粉碎,飛到了九霄雲外。
蔡琰生了,龍鳳胎,母子平安——巨大的、純粹的喜悅,還沒來得及消化。
貂蟬……也懷孕了?在我出征後不久?已經七個月了?
這兩個信息,如同兩股性質截然不同、卻同樣狂暴的洪流,在他腦海中猛烈地對撞、交織、旋轉,激起了滔天的巨浪,卻讓他完全失去了思考和反應的能力。他就像一葉被拋入風暴中心的小舟,隻能隨波逐流,任由這前所未有的情緒風暴將自己徹底吞噬。
狂喜?有的,而且是雙倍的、疊加的狂喜!一種即將擁有三個孩子的、不真實的、暈眩般的幸福感,衝擊著他的心房。
震驚?無與倫比的震驚!這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預期和想象!出征前,蔡琰有孕,他是知道的,也滿懷期待。可貂蟬……他出征在外,戎馬倥傯,生死搏殺,哪裡會想到後院竟又有了如此“驚喜”?
茫然?巨大的茫然。一下子,他要成為三個孩子的父親了?這……這感覺太不真實了!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天上掉下來的金山砸中,不,是接連被兩座金山砸中,砸得他眼冒金星,頭昏腦漲,不知所措。
還有一絲隱約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深想的……心虛?或者說是,麵對這種“雙喜臨門”的、男人本能的那點微妙的、難以言喻的窘迫?尤其是在曹操和劉備,以及這麼多部下的麵前……
種種極致的、矛盾的情緒,如同打翻了的顏料罐,在簡宇的臉上混合、交織、變幻。使得他的表情,在短短幾個呼吸間,從極致的狂喜,到極致的震驚,再到一片空白的茫然,最後定格為一種近乎呆滯的、滑稽的、仿佛靈魂出竅般的模樣。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隻有嘴唇微微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一陣深秋的冷風吹過,卷起他額前幾縷散落的發絲,也讓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然後——
“什……什麼?!!”
一聲完全變了調的、近乎嘶吼的驚叫,猛地從簡宇的喉嚨裡衝了出來!那聲音是如此之高,如此之尖利,如此之失態,以至於完全不像他平日那沉穩威嚴的嗓音,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或者見了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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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個人像是被踩了彈簧,猛地向後跳了一小步,眼睛瞪得如同銅鈴,死死地盯著史阿,手指顫抖地指著他,臉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極點,混合著難以置信、荒唐絕倫、以及一種難以言說的愕然。
“蟬兒……她……她也……有喜了?七個月了!你……你確定?沒弄錯?!!”
他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因為過於激動和震驚,甚至有些破音。
河穀中,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簡宇那變了調的、帶著濃濃驚駭和不敢置信的吼聲,在秋風裡回蕩,飄出去老遠,驚起了遠處枯樹上的一群寒鴉,“呱呱”叫著,慌亂地飛向灰蒙蒙的天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簡宇身上。曹操臉上的錯愕,漸漸化為了然,隨即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強行忍住,最終化為一聲極輕的、帶著感慨和複雜意味的咳嗽,扭過頭去,假裝研究旁邊那棵老榆樹的樹皮紋理。隻是那微微聳動的肩膀,暴露了他此刻忍得有多麼辛苦。
劉備則顯得厚道許多,他臉上的震驚迅速褪去,換上了更加誠摯、甚至帶著幾分“我懂”的同情與祝賀交織的複雜笑容。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拍拍簡宇的肩膀以示安慰和祝賀,但手伸到一半,又覺得似乎不太合適,隻好搓了搓手,乾咳了兩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而充滿喜悅:“呃……恭喜丞相!雙喜臨門!不,是三喜臨門!天佑丞相,福澤深厚,子嗣昌隆,實乃……實乃大漢之幸,萬民之福啊!”他搜腸刮肚,終於把話圓了回來,隻是語氣怎麼聽都有點古怪。
周圍的將領、親衛們,在經過最初的、死一般的寂靜和石化後,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不知道是誰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雖然立刻死死捂住嘴,但肩膀卻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緊接著,像是傳染一樣,低低的、壓抑的竊笑聲、咳嗽聲、以及更加熱烈的、混雜著震驚、羨慕、祝賀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興奮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我的天……兩位夫人同時……”
“丞相……真是……龍精虎猛啊!”
“何止是雙喜臨門,這簡直是……天大的祥瑞啊!”
“怪不得史阿將軍剛才那副模樣……”
“噓!小聲點!丞相臉都白了……”
簡宇對周圍的竊竊私語和古怪目光渾然不覺。他依舊死死瞪著史阿,仿佛要把他臉上瞪出兩個洞來,以確認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史阿被簡宇這前所未有的、近乎“猙獰”的目光瞪得頭皮發麻,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頭觸地,聲音都帶了哭腔:“丞相明鑒!千真萬確!給末將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啊!是長安宮中、司徒府、還有華佗先生親自確認的喜報!絕無虛假!末將……末將恭喜丞相!賀喜丞相!”
他一邊說,一邊砰砰磕頭,心裡把傳信的使者罵了一萬遍——怎麼不早點說清楚!這他媽是驚喜嗎?這簡直是驚嚇!看把丞相嚇的!
簡宇看著史阿那恨不得以死明誌的樣子,終於,慢慢地,慢慢地接受了這個荒謬絕倫、卻又真實不虛的事實。
蔡琰生了,龍鳳胎。
貂蟬也懷孕了,七個月。
他要當爹了,而且是三個孩子的爹,在差不多同一時間。
“……”
簡宇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喉嚨發乾,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抬手,想揉揉發脹的太陽穴,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試圖平複那如同萬馬奔騰般的心跳和混亂不堪的思緒。
秋風吹過,帶來遠處燃燒的鬆脂和炊煙的味道,也帶來深秋的涼意。但這涼意,絲毫無法冷卻他臉上那火燒火燎的感覺,也無法平息他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混亂。
他抬起頭,望了望天。天很高,很藍,有幾縷薄雲緩緩飄過。一切都那麼真實,真實得……有點不真實。
然後,他低下頭,看了看依舊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史阿,又看了看旁邊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想賀喜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曹操和劉備,最後,目光掃過周圍那些想笑又拚命忍住、表情扭曲的將領和親衛們……
“嗬……嗬嗬……”一聲低低的、乾澀的、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笑聲,從簡宇的喉嚨裡溢了出來。這笑聲起初很低,很澀,帶著濃濃的自嘲和荒謬感。但漸漸地,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暢快,最後變成了毫無形象、酣暢淋漓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他大笑著,用力拍著自己的大腿,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那笑聲中,有初為人父的狂喜,有被這巨大“驚喜”砸中的暈眩,有麵對這荒唐局麵的自嘲,更有一種卸下千斤重擔、掙脫了某種無形枷鎖後的、徹底的放鬆與宣泄!
笑了好一陣,他才勉強止住,一邊擦著眼角的淚花,一邊對著史阿虛踢了一腳,笑罵道:“起來!跪著作甚!這等天大的喜事,該賞!重重有賞!傳令下去!今日紮營,全軍加餐!有酒的開酒!肉食管夠!慶祝!給孤好好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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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諾!”史阿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站起來,臉上也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咧到耳朵根的笑容。
“還有你!”簡宇又指向旁邊一個忍笑忍得滿臉通紅的親衛隊長,“去!把我的……嗯,把陛下賞的西域美酒拿出來!分下去!讓弟兄們都沾沾喜氣!”
“遵命!謝丞相賞!”親衛隊長大聲應諾,歡天喜地地跑開了。
命令像風一樣傳開,很快,整個河穀都沸騰了!歡呼聲、笑鬨聲、杯盤碰撞聲,響成一片。雖然大部分士兵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丞相有後”、“天降祥瑞”、“加餐有酒”這幾個關鍵詞,就足以讓他們興奮不已。行軍勞頓,生死搏殺,能活著回家,能遇到主家有天大的喜事跟著沾光吃肉喝酒,就是最樸素的快樂。
中軍大帳前,很快擺開了酒肉。簡宇罕見地沒了平日的威嚴,拉著曹操和劉備,不由分說地按坐在臨時搬來的胡床上,親自給兩人斟滿酒碗——那是粗糙的陶碗,裡麵是渾濁的、帶著濃厚發酵味道的村釀,但此刻,卻比瓊漿玉液還要甘美。
“來!孟德!玄德!滿飲此碗!為了……為了我當爹了!乾!”簡宇端起酒碗,眼睛依舊發紅,臉上還帶著未褪儘的笑意和激動過後的紅暈,聲音有些沙啞,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豪邁與喜悅。
曹操和劉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感慨,以及一絲真正的、為眼前這個男人感到高興的情緒。他們端起酒碗。
“恭喜丞相!賀喜丞相!”曹操朗聲道,一飲而儘。酒液辛辣,卻壓不住他心頭那翻湧的複雜滋味。子嗣……他曹操,也曾有過那樣的喜悅。隻是如今……他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卻已掌控北方、如今又喜得貴子的男人,心中那早已沉寂的野心灰燼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這熱烈的火焰,灼痛了一下。
“願小公子、小千金,平安康健,福澤綿長!”劉備也誠摯祝福,仰頭喝乾。酒很烈,嗆得他咳嗽了兩聲,但心裡卻是一片溫熱。他也有妻子,甘夫人、糜夫人,但卻沒有兒子。
看到簡宇如此失態的狂喜,他心中那最柔軟的角落,也被觸動了。亂世之中,家人平安,子嗣繞膝,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好!痛快!”簡宇也一口乾了,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燒下去,卻讓他覺得無比舒暢。他抹了抹嘴,看著眼前喧鬨歡樂的軍營,看著遠處蒼茫的秋野,看著高遠遼闊的天空,隻覺得胸中塊壘儘去,豪情萬丈。
“傳令!”他猛地站起身,因為酒意和激動,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但立刻站穩,聲音穿透喧鬨,清晰地傳開,“加速行軍!日夜兼程!老子要儘快回洛陽!去看我的兒子!女兒!還有……還有……”
他頓了頓,臉上再次閃過那絲混合著狂喜、尷尬和溫柔的古怪神色,最終化為一聲大吼:“回家!”
“回家——!”
“回家——!!”
歡呼聲如同山呼海嘯,席卷了整個河穀,驚起了更遠處山林中棲息的飛鳥,撲棱棱地飛向血色浸染的、壯麗的晚霞天際。
簡宇站在那裡,聽著這震耳欲聾的歡呼,感受著胸腔裡那蓬勃跳動、充滿了前所未有生機與力量的心臟,臉上露出了燦爛的、毫無陰霾的、屬於一個普通男人的、最純粹的笑容。
深秋的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那身影,依舊挺拔如鬆,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鍍上了一層溫暖而充滿希望的金色光邊。
放下酒,簡宇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但眼中的光彩卻越發奪目。他摩挲著手中的絹帛,忽然想起什麼,抬頭看向還侍立在一旁、臉上也帶著傻笑的史阿,問道:“對了,史阿,我兒和我女,可有取名?”
史阿連忙收斂笑容,躬身答道:“回丞相,蔡先生信中有言,因丞相遠征在外,恐誤了吉時,故鬥膽先行為小公子與小千金擬了名,呈報丞相定奪。”
“哦?泰山大人起的名字?”簡宇眼睛一亮,興趣更濃。蔡邕是當世大儒,學問淵博,他起的名字,必然寓意深遠。“快說,叫什麼?”
史阿挺直腰板,清晰而恭敬地回道:“蔡先生為小公子取名——‘承’;為小千金取名——‘昭’。”
“承……昭……”簡宇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簡承……簡昭……”
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兩個名字。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在寂靜下來的營地邊緣回蕩。
篝火的餘光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那上麵狂喜的潮紅尚未完全褪去,但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神色,已悄然浮現。
曹操和劉備也停止了交談,目光投向簡宇,等待著他對這兩個名字的反應。
“承”,繼承,承受,接續,擔當。
“昭”,光明,顯揚,彰明,美好。
簡宇沉默了。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思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水囊表麵,目光卻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火光,投向了遙遠的、不可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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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簡宇在心中細細品味。
“承”……簡承。泰山是希望這個孩子,能承擔起什麼呢?是簡氏的家業?是未來可能更重的責任?還是……某種道統,某種理想?這個字,厚重,端正,充滿期許,也暗含壓力。
“昭”……簡昭。如日之明,光華內蘊。是希望女兒光明美好,德行昭彰?還是另有深意?昭示……昭然……
簡宇的腦海中,飛速閃過許多念頭。蔡邕的立場,天下士林的期望,未來的格局,自己將要走的路……這兩個名字,似乎不僅僅是對外孫、外孫女的美好祝願,更像是一種含蓄的諫言,一種深沉的寄托。
泰山啊泰山,你這名字起得……真是用心良苦。
良久,簡宇緩緩吐出一口氣,緊繃的肩膀似乎放鬆下來,眼中閃過一抹了然,隨即化為一種溫和的、帶著敬重的笑意。他抬起頭,看向史阿,也看向麵露探詢的曹操和劉備,嘴角重新勾起,那笑容裡少了方才的狂放,多了幾分沉穩與欣慰。
“簡承,簡昭……好名字。”他緩緩點頭,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清朗,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承天景命,昭示德行。泰山大人博學深思,這兩個名字,寓意深遠,甚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