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撇嘴:“勸降?那要等到猴年馬月?不如讓俺帶兵強攻,三日之內,必下館陶!”
張遼抬手製止管亥,目光仍看著張燕:“張燕兄弟,依你之見,該如何勸降?”
張燕撚須道:“某可修書一封,陳說利害。一則,顏良、文醜四萬大軍新敗於清河,袁紹大勢已去;二則,呂將軍已克魏郡,兵臨邯鄲,陽平已成孤城;三則,丞相仁德布於天下,求賢若渴。若他願降,不但可保身家性命,簡公必重用之。”
“此計甚好。”張遼點頭,“然書信往來,耗時日久。我軍需速取陽平,打通通道。不若這樣——我軍即刻進軍,兵臨館陶城下。屆時兄弟可修書射入城中,陳說利害。若他降,自然最好;若不降,再圖他法。”
“正合某意!”張燕拍腿,“那便在此稍作休整,一個時辰後出發如何?”
“好。”張遼環視四周地形,“此地開闊,宜紮營。傳令,全軍休整一個時辰,埋鍋造飯,喂飲戰馬。一個時辰後,進軍館陶!”
命令傳下,兩軍合兵一處,約五千五百人,在開闊地帶紮下簡易營寨。張遼選了一處背靠土丘的高地,既可了望四周,又易守難攻。士卒們卸下馬鞍,拿出乾糧,就著皮囊中的清水啃食。戰馬被牽到河邊飲水,發出愜意的響鼻聲。
中軍大帳內,張遼、管亥、張燕圍坐在地圖前。地圖是自平原郡府庫中繳獲的冀州詳圖,上麵標注著山川河流、城池關隘。
張燕粗壯的手指重重點在“館陶”二字上:“從此地到館陶,約八十裡。快馬半日可到,大軍行進需一日。沿途有鬲國、貝丘兩座小城,守軍不過三五百,可傳檄而定。”
“朱靈主力皆在館陶。”張遼目光在地圖上移動,“約三千人。此外,陽平各縣尚有零星守軍,總計不過千餘,不足為慮。”
管亥盯著館陶的位置,眼中凶光閃爍:“三千人守城……若強攻,俺隻需兩千精兵,五日必下!”
“不可不可。”張遼搖頭,“強攻傷亡必大,且延誤時日。袁紹雖在易京,但若知陽平危急,必派援軍。我軍需速戰速決。”他看向張燕,“兄弟那封勸降信,現在就寫如何?我派快馬先送至館陶,我軍隨後進軍。若朱靈有意,或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好!”張燕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當即喚來文吏,口述書信。
那文吏是個中年書生,麵黃肌瘦,但寫得一手好字。他鋪開絹布,研墨提筆,聽張燕口述:
“陽平太守朱靈將軍台鑒:在下張燕,昔曾縱橫太行間,今為簡公麾下裨將軍。聞將軍坐鎮館陶,威震一方,本欲提兵拜會,然思及刀兵無情,徒傷生靈,故先致書以陳利害……”
張燕雖出身草莽,但這些年隨張寧讀書習字,竟也能文縐縐說出一番道理。信中先陳述天下大勢,言袁紹外寬內忌,任用親私,致使顏良、文醜四萬大軍新敗,河北震動;次說簡宇、簡雪兄妹仁德布於天下,百姓歸心,豪傑景從;再言呂布已克魏郡,兵臨邯鄲,陽平已成孤城;最後許諾,若朱靈願降,必保其官職,厚待其家小。
“將軍乃是明達之士,當知天命有歸,人心所向。若執迷不悟,負隅頑抗,則大軍一至,玉石俱焚。何去何從,唯將軍裁之。張燕頓首再拜。”
文吏筆走龍蛇,一揮而就。張燕接過書信瀏覽,雖有不識之字,但大意無誤,滿意點頭。他用印後,將信交給張遼。
張遼細看一遍,讚道:“兄弟這信寫得甚好,情理兼備,軟硬兼施。”他喚來親兵隊長,“選兩名機敏善騎的弟兄,持此信先行,送至館陶。若朱靈有回信,速速帶回。”
“諾!”
兩名精悍騎兵領命而去,馬蹄聲漸遠。
一個時辰後,大軍拔營出發。五千五百人馬,旌旗招展,盔明甲亮,沿著官道向西行進。張遼率一千騎兵為前鋒,管亥、張燕各率本部居中,輜重車隊隨後。隊伍雖不算龐大,但軍容嚴整,殺氣隱現,沿途百姓見之紛紛避讓。
申時末,大軍抵達鬲國城下。這鬲國乃是古國名,現為陽平郡一縣,城小牆矮,守軍不過三百。縣令早在城頭望見大軍旗號,又聞渤海、平原已失,嚇得麵如土色。張遼隻派一使者至城下喊話,那縣令便開城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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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遼入城,安撫百姓,取出府庫中部分糧草補充軍需,留百人守城,大軍不作停留,繼續西進。
次日午時,大軍兵臨貝丘城下。此城比鬲國稍大,守軍五百。守將倒是硬氣,閉門不納。管亥大怒,便要攻城。張遼製止,隻命大軍在城外紮營,做出長期圍困之勢。那守將在城頭觀望一日,見敵軍軍容鼎盛,又聞館陶被圍,心中動搖。當夜,便派心腹縋城而下,至張遼營中請降。
第三日清晨,貝丘城門大開。至此,館陶以東屏障儘失。
而此刻的館陶城中,已是一片恐慌。
太守府大堂內,朱靈來回踱步,眉頭緊鎖。他年約四旬,麵白微須,身材中等,穿一身半舊官服,看似文弱,但眼中精光內斂,顯是久經沙場之輩。
“太守,張遼大軍已至城東三十裡,最遲明日午時便可兵臨城下!”郡尉聲音發顫,“鬲國、貝丘皆已失守,我軍……我軍……”
“慌什麼!”朱靈停步,厲聲喝道,“館陶城高池深,糧草足支半年,守軍三千皆百戰老卒。張遼不過五千餘人,急切豈能下之?”
話雖如此,他心中亦是沉重。幾日前收到張燕勸降信時,他已猶豫不決。想來,袁紹待他確有不公——當年他隨袁紹討伐公孫瓚,屢立戰功,卻因性情剛直,得罪了郭圖等謀士,被調來這偏僻的陽平郡,一待就是五年。如今顏良、文醜四萬大軍竟敗於清河,河北震動,袁紹大勢,似乎真的去了……
可是,投降?他朱靈世受袁氏恩惠,雖不得誌,但背主求榮,豈是大丈夫所為?
“報——!”一名哨探衝入大堂,氣喘籲籲,“稟太守,西方發現大軍!旗號……旗號是‘呂’字啊!”
“什麼?!”朱靈大驚,“呂布?他不是在攻邯鄲嗎?怎會來此?”
“不……不是呂布主力。”哨探喘息稍定,“約兩千人,還打‘張’字旗,似是那張燕的部隊。他們自魏郡方向來,已至城西二十裡!”
東西夾擊!朱靈心中一沉。張遼自東來,張燕自西來,館陶已成甕中之鱉!
“太守!”郡丞上前,低聲道,“而今之勢,外無援軍,內有強敵,死守無益啊。那張燕信中說得明白,若降,可保身家官職;若戰,則玉石俱焚啊……”
“住口!”朱靈怒喝,但聲音中已無底氣。他環視堂下,郡尉、郡丞、各級屬官,個個麵如土色,眼中儘是恐懼。他知道,這些人已無戰心。
長歎一聲,朱靈跌坐椅上,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他望向堂外天空,夕陽如血,染紅了半邊天。
“罷……罷了……”他喃喃道,“傳令,四門守軍不得妄動。明日……明日便開城投降……”
第四日清晨,辰時。
館陶東門緩緩打開,吊橋放下。朱靈率城中官吏,身著素服,手捧印綬、戶籍圖冊,步行出城。至張遼軍前百步,朱靈跪地,雙手舉印過頂:“敗軍之將朱靈,願降。但求將軍保全城中百姓,勿傷無辜。”
張遼策馬上前,下馬扶起朱靈:“朱將軍深明大義,遼欽佩。我家主公仁德布於天下,最重人才。將軍既降,必得重用。”他接過印綬,轉身交給親兵,又對朱靈道,“還請將軍傳令各縣,開城納降,免動刀兵。”
朱靈苦笑:“各縣聞將軍兵至,早已膽寒。靈這便修書,傳檄而定。”
當日,張遼率軍入城,接管城防,出榜安民,秋毫無犯。府庫錢糧登記造冊,分毫未動。城中百姓見軍紀嚴明,逐漸安心,市井漸複。
午後,張燕率軍自西而來,與張遼會師館陶。兩軍在城中校場合兵,總計七千五百人,軍威大振。
太守府內,張遼設宴款待朱靈及城中降官。酒過三巡,張遼道:“朱將軍,陽平已定,然我軍尚有要務。需速與呂將軍會師,共圖邯鄲。這陽平防務,就托付將軍了。”
朱靈一怔:“將軍信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張遼正色道,“我家主公常言:既納人降,當推心置腹。將軍既已歸順,便是自家弟兄。這陽平郡,就請將軍暫代太守之職,整飭防務,安撫百姓。”
朱靈感動,離席拜倒:“遼將軍如此信任,靈敢不效死力!必保陽平無虞,以待簡公大軍!”
“好!”張遼扶起朱靈,又看向張燕,“兄弟,我軍休整三日,之後便需西進,與奉先兄會師。你久在冀州,可知最佳進軍路線?”
張燕早已準備,取來地圖鋪開,粗壯的手指劃過一道道山川:“自此西去,有兩條路。一是走官道,經清淵、平恩,至曲梁,此路平坦,但需經過數座小城,恐有耽擱。二是走北路,經沙丘、廣平,直插邯鄲東南。此路稍僻,但可避開設防城池,出其不意。”
張遼凝視地圖,沉吟片刻:“走北路。兵貴神速,出其不意。不過...”他看向張燕,“需兄弟為向導。”
“某義不容辭!”張燕拍胸脯。
“好。”張遼起身,目光掃過眾人,“三日後,大軍出發。管亥率兩千人為前鋒,張燕兄弟率本部為向導,我自統中軍。朱將軍守好陽平,鞏固後方。此去,定要打通通道,與奉先兄會師邯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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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眾將齊聲應命。
宴散後,張遼獨坐堂中,就著燭光給簡雪修書,詳稟陽平已定,即將西進會師呂布。信中最後寫道:“如今陽平既下,通道將通。然顏良、呂翔等四萬大軍仍在東武城,虎視眈眈。請將軍務必小心,保重貴體。遼,頓首再拜。”
信使連夜出發,直奔清河。
而此刻的清河,簡雪獨立城頭,望向西方。她知道,張遼已下陽平,通道將通。但她也知道,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
四月初九,辰時,邯鄲城外。
呂布立馬於城外三裡處的一處緩坡之上,方天畫戟斜插身側,戟尖在晨光中泛著冰冷的寒光。他身披獸麵吞頭連環鎧,內襯蜀錦戰袍,頭頂束發紫金冠,兩根稚尾在晨風中微微顫動。坐下嘶風赤兔馬不安地刨著蹄子,噴出團團白氣,似是感受到主人胸中的焦躁。
已是四月末、五月初的時節,冀州平原上草木蔥蘢,野花點綴其間,本是一年中最富生機的時刻。然而此刻的邯鄲城外,卻彌漫著一股凝重的肅殺之氣。連綿的營寨如黑色潮水般環繞著這座古城,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卻掩不住那股久攻不下的疲憊。
呂布眯起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座巍峨的城池。邯鄲,戰國時趙國都城,曆經數百年風雨,城牆以青石砌就,高達四丈有餘,城樓巍峨,箭垛如齒。護城河寬約三丈,河水引自漳水,在晨光下泛著幽深的綠意。城頭“袁”字大旗在晨風中飄揚,守軍甲胄鮮明,往來巡防的士卒步伐沉穩,顯然早已嚴陣以待。
“第二十三日了。”呂布低聲自語,聲音中帶著壓抑的煩躁。他抬起右手,那隻戴著鐵護腕的手緩緩握緊,骨節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自三月廿三攻克常山郡治真定以來,他率兩萬並州鐵騎,在熟悉地形的張燕三千黑山舊部引導下,一路勢如破竹,連克常山、趙國等地,兵鋒直指邯鄲。那時士氣如虹,士卒們高唱戰歌,馬蹄踏破春泥,何等意氣風發。本以為可一鼓作氣拿下這座河北重鎮,可誰料……
“將軍。”身側傳來沉穩的聲音。謀士成公英策馬上前,與呂布並轡。他年約四旬,麵容清臒,三縷長髯梳理得一絲不苟,身著青灰色文士袍,外罩輕甲,腰佩長劍,既有謀士的儒雅,又有軍師的乾練。原是韓遂麾下首席謀士,韓遂死後,感於簡宇胸襟氣度,轉投麾下,現暫為呂布軍師,深受倚重。
“成公先生。”呂布未回頭,目光仍鎖定邯鄲城,“高覽這廝,倒是沉得住氣。”
成公英順著呂布目光望去,緩聲道:“高覽,字元伯,河間鄚縣人。早年隨袁紹討伐黃巾,以勇猛善戰著稱,後鎮守邯鄲,至今已有數月。此人用兵謹慎,不喜冒險,尤擅守城。觀其守城之法,深溝高壘,多設弩炮,日夜巡防嚴密,確是勁敵。”
“勁敵?”呂布冷笑,眼中閃過桀驁之色,“某自隨兄長起兵以來,會過多少名將?高覽不過一守戶之犬,也配稱勁敵?”
話音中滿是不屑,但成公英聽出了其中壓抑的焦躁。他太了解這位主將了——勇冠三軍,天下無雙,卻也心高氣傲,最不耐久戰。這二十餘日頓兵堅城之下,久攻不克,對呂布而言無異於一種折磨。
“將軍,”成公英溫言勸道,“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我軍兵力不過兩萬三千,而邯鄲守軍萬餘,城高池深,糧草充足。急切難下,也在情理之中。不若……”
話音未落,邯鄲城頭突然戰鼓齊鳴!那鼓聲沉悶如雷,穿透清晨的薄霧,震得人心頭發顫。緊接著,城門緩緩打開,吊橋“嘎吱嘎吱”放下,一隊騎兵如黑色洪流般湧出,在城前列陣。約千餘人,清一色的玄甲黑馬,陣型嚴整,殺氣森然。
當先一將,身高八尺有餘,肩寬背厚,麵如淡金,眉似臥蠶,目若朗星。頭戴镔鐵虎頭盔,盔纓猩紅如血;身披魚鱗玄鐵甲,甲葉在晨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外罩皂羅戰袍,袍角繡著暗金色的虎紋。手持一杆渾鐵點鋼槍,槍長丈二,槍尖狹長,寒光凜冽。坐下一匹黃驃馬,馬身肌肉虯結,四蹄如碗,端的是匹良駒。
正是邯鄲守將高覽。
“呂布——!”高覽聲如洪鐘,在空曠的原野上炸響,竟壓過了戰鼓之聲,“爾不過一介邊地武夫,仗著坐騎快、兵器利,便敢犯我冀州疆界!今日高元伯在此,可敢與某一戰?!”
挑戰之言,擲地有聲。身後千餘騎兵齊聲呐喊:“戰!戰!戰!”聲浪如潮,震得遠處樹上的烏鴉驚飛而起。
呂布眼中精光暴漲,嘴角揚起一絲殘忍的笑意,那笑意卻未達眼底。他猛地一提韁繩,赤兔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穿雲裂石的嘶鳴,前蹄在空中虛踏,仿佛要踏碎這片天地。呂布單手持戟,戟尖遙指高覽,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千軍呐喊:
“高覽!某今日便讓你知道,何為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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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便要催馬出戰。
“將軍且慢!”成公英急忙策馬擋住去路,聲音急促,“高覽突然出城挑戰,恐有詐!觀其陣型,騎兵在前卻陣型鬆散,步兵在後而城門未閉,顯是誘敵之計!城頭弩炮已撤去遮布,炮手就位!將軍若貿然出擊,恐中其埋伏!”
呂布勒住戰馬,赤兔馬前蹄重重落下,濺起一片塵土。他眯眼細看,果然如成公英所言——高覽所率騎兵雖列陣於前,但隊形鬆散,可進可退;後方城門處,隱約可見重步兵身影,刀槍如林;城頭之上,數十架床弩已撤去油布,粗如兒臂的弩箭在晨光中泛著冷光,炮手皆已就位,隻等令下。
更讓呂布心頭一凜的是,高覽本人雖在陣前叫罵,卻始終未離城門過遠,始終保持在床弩射程的邊緣。這分明是精心計算的陷阱!
“哼,雕蟲小技。”呂布不屑地嗤笑,但握戟的手卻鬆了鬆。他雖桀驁,卻非無謀。這些年隨簡宇南征北討,在簡宇、簡雪兄妹潛移默化下,在一次次血與火的教訓中,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隻知逞匹夫之勇的飛將了。他學會了看陣型,辨虛實,懂得了“為將者,不怒而興師”的道理。
隻是……他胸中那股躁動的火焰,終究難平。
“成公先生以為該如何?”呂布問道,語氣中帶著壓抑的尊重。他對這位謀略過人的軍師是信服的——成公英曾助韓遂縱橫涼州十餘載,用兵老辣,眼光毒辣,這些日子若非他屢次勸阻,自己怕是已中了高覽數次詭計。
成公英撚須沉吟,目光在高覽軍陣與城頭弩炮間來回掃視,腦中飛快計算著距離、角度、時機。片刻,他眼中精光一閃:“將軍,可遣偏將率數百精騎佯攻,誘其弩炮齊發。待其炮矢耗儘,裝填不及之際,將軍再親率主力猛攻,或可破敵!”
“好計!”呂布眼睛一亮,隨即卻又皺眉,“然則……誰人可去也?”
這誘敵之任,危險至極。需在敵軍弩炮射程內來回挑釁,引誘其發射,一個不慎便是萬箭穿心。更需沉著冷靜,不懼生死,否則見箭雨襲來便倉皇撤退,必被高覽看破。
“末將願往!”一員將領策馬出列。此人年約三旬,麵皮微黑,濃眉虎目,正是呂布麾下驍將魏續。他是呂布妻弟,自呂布在丁原麾下時便跟隨左右,曆經百戰,勇猛忠誠。
呂布看著魏續,眼中閃過複雜之色。這妻弟雖勇,卻並非統兵大才,平日多任衝鋒陷陣之職。此等需精細計算的誘敵任務……
“將軍,末將定不辱命!”魏續抱拳,眼中滿是決絕。
呂布沉吟片刻,緩緩點頭:“好。魏續,率五百精騎,上前挑戰。記住,隻誘敵,莫真戰。若敵弩炮發射,立即撤回,不可戀戰!”
“諾!”魏續抱拳,轉身點齊五百並州鐵騎。這些騎兵皆是跟隨呂布多年的老兵,一人雙馬,馬術精湛,見主將點兵,立即整頓裝備,檢查弓矢,無一人麵露懼色。
“出擊!”
魏續一聲令下,五百鐵騎如離弦之箭,呼嘯而出。馬蹄踏地,聲如悶雷,卷起滾滾煙塵。
高覽在陣前看得分明,見呂布隻派偏將出戰,心中冷笑,但麵上不露聲色。他抬起右手,城頭令旗立即揮舞。傳令兵奔走呼喝,床弩炮手調整角度,弓箭手張弓搭箭,所有動作整齊劃一,顯是訓練有素。
魏續率軍衝至距城一裡處,勒住戰馬,舉起長矛,厲聲喝道:“高覽鼠輩!可敢出陣,來與我魏某一戰!”
高覽麵色不變,隻冷冷看著。他目光掃過魏續軍陣,又望向遠處呂布本陣,心中計算著距離、角度。他在等,等魏續軍再近些,等他們進入床弩最大殺傷範圍。
“高覽!你這廝莫非怕了不成?”魏續繼續叫罵,聲音在空曠原野上回蕩。
城頭守軍有些騷動,士卒們看向高覽,眼中滿是戰意。高覽卻依舊沉穩,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就是現在!
高覽右手猛地握拳,厲喝:“放!”
“崩!崩!崩!崩!”
三十餘架床弩同時發射,弓弦崩響之聲震耳欲聾!粗如兒臂的弩矢撕裂空氣,發出淒厲刺耳的尖嘯,在空中劃出數十道死亡的軌跡!與此同時,城頭千餘名弓箭手萬箭齊發,箭矢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撤!”魏續早有準備,見狀毫不猶豫,調轉馬頭便走。
五百騎兵訓練有素,幾乎在魏續下令的同時便已開始後撤。然而床弩射速雖慢,威力卻極大,射程遠超尋常弓矢。數十支弩矢如閃電般射至,其中三支正中最前方的騎兵!
“噗嗤!”
一支弩矢直接將一名騎兵連人帶馬貫穿!人馬慘嘶,鮮血狂噴!另一支弩矢射中一名騎兵胸膛,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帶離馬背,倒飛數丈,重重砸在地上,胸膛已是一個血窟窿。第三支弩矢擦著魏續頭盔飛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頭盔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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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緊隨而至,籠罩了後撤的騎兵。雖然大部分騎兵舉盾格擋,但仍有數十人中箭落馬,慘叫聲、馬嘶聲、箭矢破甲聲混成一片。更有數人被射成刺蝟,連人帶馬撲倒在地,鮮血瞬間染紅了春草。
“呃啊——!”魏續左肩中了一箭,箭頭貫穿皮甲,入肉三分。他咬牙折斷箭杆,繼續狂奔。
呂布在本陣看得分明,目眥欲裂。那些都是跟隨他多年的並州老卒!自九原起兵,轉戰並州,南征北戰,每一個都是百戰餘生的精銳!他親眼看著一名老卒被弩矢貫穿,那是曾為他擋過刀的老兄弟;他親眼看著一匹戰馬中箭倒地,那是他親自從羌人手中奪來的寶馬...
“高——覽——!”呂布從胸腔中迸發出一聲怒吼,那吼聲如受傷的猛虎,充滿了暴戾與殺意。他猛提畫戟,雙腿一夾馬腹,赤兔馬長嘶一聲,就要衝陣而出。
“將軍不可!”成公英死死拉住呂布馬韁,聲音因急切而嘶啞,“此乃高覽激將法!將軍若去,正中其下懷!那些弟兄就白死了!”
呂布胸膛劇烈起伏,握著畫戟的手青筋暴起,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看著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士卒,看著城頭高覽冷峻的麵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仿佛要咬碎滿口鋼牙。赤兔馬感受到主人的殺意,不安地踏著蹄子,噴出的白氣灼熱如火。
但他終究沒有衝出去。
他想起了簡宇。那個總是溫和笑著,卻能讓天下英雄折腰的兄長。想起他拍著自己肩膀說:“奉先,你勇冠三軍,天下無雙。然為將者,當知進退,明得失。遇事需冷靜,不可逞一時之勇。你要記住,你的命不止是你自己的,更是數萬將士的,是天下百姓的。”
他想起了簡雪。那個清冷如雪的女子,在戰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奉先啊,邯鄲難攻,切莫急躁。兄長常說,用兵如水,水無常形。若強攻不下,便緩一緩,換個法子。”
他還想起了那些並州老卒。出征前,他們跪在地上,以頭觸地:“將軍,此去河北,必為丞相打下江山!將軍保重,我等願為前驅!”
那些麵孔,那些聲音,在呂布腦中交織。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狂暴的殺意已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平靜。
“撤兵。”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調轉馬頭。
“將軍有令——撤兵——!”
號角聲響起,蒼涼悠長。並州軍如潮水般退去,井然有序,雖敗不亂。士卒們扶起傷員,拖回同袍遺體,緩緩撤回大營。
高覽在城頭看著呂布退去,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化為凝重。他本以為呂布會暴怒衝陣,那樣他便可借城頭弩炮重創之,甚至有機會陣斬這天下第一猛將。誰料...呂布竟忍住了。
“這猛虎……倒是學會忍耐了。”高覽喃喃自語,心中警鈴大作。一個勇猛無雙的呂布已足夠可怕,若是再加上這份忍耐與克製……
“收兵回城。”高覽下令,聲音沉穩,“嚴加戒備,呂布必不甘心。”
“諾!”
邯鄲城門緩緩關閉,吊橋升起。城頭守軍歡呼勝利,但高覽臉上無半分喜色。他望著遠處呂布大營中升起的炊煙,心中沉甸甸的。
又是幾天過去了,回到大營,呂布卸甲解劍,重重坐於虎皮椅上。那虎皮是去年冬獵時親手所獲,白虎皮,額上“王”字清晰可見。此刻他卻覺得這椅子如針氈,坐立難安。
營帳內氣氛壓抑如鉛,眾將肅立兩側,無人敢言。魏續跪在帳中,左肩傷口已簡單包紮,鮮血仍從布條中滲出。他低著頭,不敢看呂布。
“七日了。”呂布打破沉默,聲音低沉沙啞,仿佛砂石摩擦,“七日猛攻,折損士卒兩千餘,竟未能撼動邯鄲分毫。某自隨兄長起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未嘗有此敗績!”
他猛地起身,一腳踢翻身前案幾!案上地圖、令箭、筆墨散落一地。眾將悚然,頭垂得更低。
“高覽……高覽……”呂布來回踱步,鎧甲葉片碰撞,發出冰冷的“哢哢”聲,“某誓要親手斬下你的首級!”
“將軍還請息怒。”成公英上前,躬身勸慰,“將軍不必自責。邯鄲乃是河北重鎮,戰國時趙國都城,曆經數百年修繕加固,城高池深,守軍萬餘,糧草足支一年。高覽又非庸才,用兵謹慎,擅於守城。我軍雖勇,然兵力相當,急切難下,也在情理之中。”
他走到散落的地圖前,蹲身拾起,小心鋪開,手指點著邯鄲周邊:“將軍請看,我軍雖暫受阻於邯鄲城下,然已下魏郡全境,切斷袁紹東西聯係。更兼張遼將軍已取陽平,簡雪將軍坐鎮清河,我軍戰略目的已達大半。不若暫緩強攻,改為圍而不打,深溝高壘,斷其糧道,待其糧儘自亂。”
“圍而不攻?”呂布皺眉,走回地圖前,凝視著邯鄲的位置,“兄長命我西進,是為牽製袁紹主力,與簡雪東西呼應,為兄長主力北上掃清障礙。若頓兵堅城之下,空耗時日,豈不誤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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