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霸業傾頹山河泣_三國:玄行天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 曆史軍事 > 三國:玄行天下 > 第178章 霸業傾頹山河泣

第178章 霸業傾頹山河泣(2 / 2)

“將軍,”副將策馬湊近,聲音在風中斷續,“前方五裡,便是袁軍後隊!”

嚴綱眯眼望去。隻見遠處官道上,一條雜亂的人流正緩慢南移。那是袁軍的後軍——主要由傷兵、輜重車隊和戰鬥力較弱的新兵組成。隊伍拉得老長,隊形散亂,旗幟歪斜,士卒們垂頭喪氣地走著,不少人連鎧甲都穿戴不整。

更讓嚴綱注意的是,這支後軍的護衛極為薄弱。隻有約五百名騎兵在兩側遊弋,且那些騎兵也顯得心不在焉,不時回頭張望,顯然心思早已不在此處。

“傳令,”嚴綱沉聲道,“分三隊。一隊由你率領,從左側突襲輜重車隊;二隊從右側衝擊傷兵隊伍;我自率中軍直衝其後陣。記住,以騷擾為主,放火為先,殺人次之。一擊即走,絕不停留!”

“諾!”副將領命,迅速將命令傳達下去。

一千騎兵如水流般自然分成三股,動作嫻熟,顯然平日訓練有素。嚴綱看著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幽州兒郎,心中湧起一股豪情,但隨即被冰冷的理智壓下。

這不是決戰,這是騷擾。目的是讓袁軍疼,讓袁軍亂,讓袁軍記住易京之痛。

“隨我來!”嚴綱一夾馬腹,戰馬如離弦之箭衝出。朔風槍在他手中微微一顫,槍尖劃破晨風,發出輕微的嗚咽聲。

千騎奔騰,如黑色潮水般湧向袁軍後隊。

袁軍後軍此刻正處於極度混亂之中。

負責斷後的是校尉韓莒子,一個四十出頭、麵皮黝黑的中年將領。他昨夜接到撤退命令時已是亥時,沮授隻給了他兩個時辰準備——必須在寅時前撤出營寨,跟上主力部隊。

兩個時辰,要組織數千傷兵轉移,要收拾堆積如山的輜重,要整頓軍心渙散的士卒……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快!快走!”韓莒子在隊伍中來回奔馳,聲音嘶啞如破鑼,“丟下不必要的東西!傷兵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互相攙扶!”

他話雖如此,但看著那些缺胳膊少腿、躺在板車上呻吟的重傷員,心中也是一陣抽痛。這些人都曾是河北的好兒郎,跟著袁紹南征北戰,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

更讓他心焦的是軍心。自昨夜突然下令撤退,軍中便流言四起。有說主公病重不治的,有說鄴城已破的,有說簡宇大軍已至的……士卒們惶惶不安,軍官彈壓不住,逃亡已開始零星出現。

“校尉!”一名軍侯策馬奔來,臉上滿是汗水和塵土,“東側三裡外發現騎兵!約千人,是幽州旗號!”

韓莒子心中一驚,但強作鎮定:“公孫瓚的追兵?多少人?”

“約……約千人。”

“千人?”韓莒子先是一愣,隨即鬆了口氣。隻是千人追兵,看來公孫瓚也不敢全力追擊。他立刻下令:“傳令,弓弩手列陣!長槍手結圓陣!保護輜重車隊和傷兵先走!”

命令傳達下去,但執行起來卻大打折扣。士卒們早已心無戰意,聽到“追兵”二字,第一反應不是列陣迎敵,而是加快腳步逃命。弓弩手慌慌張張地張弓搭箭,卻連箭囊都掛不穩;長槍手你推我擠,陣型歪歪扭扭。

韓莒子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知道這樣不行,但又能如何?軍心已散,如堤壩潰蟻穴,非人力可挽。

而就在這時,幽州騎兵殺到了。

嚴綱一馬當先,率先衝入袁軍後陣。

他選的切入點極為刁鑽——正是袁軍弓弩手與長槍手的結合部。此處防守最弱,士卒也最慌亂。

“殺——!”

嚴綱一聲暴喝,朔風槍如毒龍出洞,直刺一名正在張弓的袁軍弓手。那弓手尚未反應過來,槍尖已透胸而過。嚴綱手腕一抖,槍身一震,將屍體甩出丈外,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

他身後,五百幽州騎兵如狼入羊群。這些被圍困三個月的戰士,此刻將所有的憤怒、憋屈,都發泄在了刀鋒上。他們不貪殺人,專攻要害——見糧車就放火,見旗幟就砍倒,見軍官就射殺。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放火!放火!”嚴綱在馬上大吼,朔風槍連刺三人,槍法狠辣精準,每槍必中要害。

騎兵們將攜帶的火把點燃,投擲向糧車、帳篷、草料堆。乾燥的春季物資遇火即燃,瞬間騰起數處火頭。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將黎明前的黑暗照得一片通紅。

“敵襲!敵襲!”

“公孫瓚的部隊殺來了!”

“快跑啊!”

袁軍後隊徹底大亂。士卒們丟下兵器,四散奔逃;傷兵們從板車上滾落,在地上爬行;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呼喊,但無人聽從。

韓莒子目眥欲裂,拔劍大呼:“不準亂!結陣!結……”話音未落,一支流矢擦著他頭盔飛過,帶起的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他抬頭望去,隻見那名使槍的幽州將領正朝自己衝來。那人麵如重棗,雙目如電,手中一杆大槍舞得潑水不進,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攔住他!”韓莒子對身邊親兵喝道。

十餘名親兵挺槍迎上。這些都是韓莒子精心挑選的悍卒,個個身手不凡。然而在嚴綱麵前,卻如土雞瓦狗。

朔風槍一抖,化作十數道槍影,仿佛同時刺向十餘人。這是嚴綱苦練多年的絕技“朔風驟雨”,槍快如電,力貫千鈞。

“噗噗噗……”

一連串悶響,十餘名親兵幾乎同時中槍倒地。有的咽喉被刺穿,有的心口被洞穿,有的腹部開裂……竟無一人能擋住一槍。

韓莒子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自己絕非此人對手。

而就在這時,左右兩側也傳來喊殺聲——幽州騎兵的另外兩隊也殺到了。左側的騎兵專攻輜重車隊,將一輛輛糧車點燃;右側的騎兵衝擊傷兵隊伍,製造更大的混亂。

整個袁軍後隊,已成一片火海地獄。

嚴綱在亂軍中左衝右突,朔風槍下已不知挑落多少袁兵。但他心中始終保持著清醒——這不是決戰,目的已達到,該撤了。

“將軍!”副將策馬奔來,臉上濺滿血點,卻帶著興奮之色,“糧車燒了三十餘輛,輜重焚毀大半!袁軍死傷估計有四五百!”

嚴綱點頭,目光掃過戰場。袁軍後隊已徹底崩潰,士卒哭爹喊娘地四散逃命,不少傷兵在火中慘叫翻滾,軍官們或死或逃,已無組織抵抗。

而己方損失……他粗略估算,不過傷亡數十人。這是一場完美的襲擾戰。

“傳令,收兵回城!”嚴綱果斷下令。

“將軍?”副將一愣,“不再追殺一陣?袁軍已全無戰意,此時若全力追擊,至少能再殲敵千人!”

“不可。”嚴綱搖頭,朔風槍指向南方,“你看那邊。”

副將順著他所指方向望去,隻見南方數裡外,塵土飛揚,顯然有大隊兵馬正在趕來——那是袁軍的主力回援了。

“袁紹雖退,但主力尚在。若被纏住,我等這一千人怕是回不去了。”嚴綱冷靜道,“記住將軍的囑咐——一擊即走,絕不停留。我們的任務是騷擾,不是決戰。”

副將恍然,抱拳道:“將軍明鑒!”

“收兵!”嚴綱高喝,朔風槍在空中劃了個圈——這是幽州騎兵撤退的信號。

千餘騎兵聞令,毫不戀戰,迅速脫離戰場,向來路馳回。他們來得突然,去得迅疾,如一陣狂風掠過原野,隻留下滿地狼藉和衝天火光。

當韓莒子重新收攏殘兵時,幽州騎兵早已遠去。他看著一片狼藉的後隊,看著燃燒的糧車,看著哀嚎的傷兵,看著士卒們驚恐未定的臉,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的無力感。

“校尉……傷亡清點完畢……”一名軍侯顫聲稟報,“陣亡……四百餘人,傷者……不計其數。糧車被焚三十一輛,輜重損失過半……”

韓莒子閉目,良久,揮了揮手:“收拾殘局,儘快趕上主力……還有,此事……暫不要聲張。”

他不敢想象,若主公知道後軍遭此大敗,會是何等震怒。而更讓他恐懼的是——這才隻是開始。公孫瓚的騎兵如此凶悍,接下來的撤退路途,恐怕不會太平了。

辰時初,嚴綱領軍返回易京。

城門早已大開,公孫瓚親率眾將在城門口迎接。晨光灑在銀甲上,映得他整個人如同天神下凡。

“將軍,末將前來複命!”嚴綱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幸不辱命!襲破袁軍後隊,焚其糧車三十一輛,斬敵四百餘,我軍傷亡不足五十!”

話音落下,城頭城下頓時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好!好!”公孫瓚大步上前,親手扶起嚴綱,上下打量著這位愛將。嚴綱臉上、鎧甲上濺滿血汙,朔風槍的槍尖還在滴血,但那雙眼卻明亮如星,透著凱旋的豪情。

“詳細道來!”公孫瓚拍著嚴綱的肩膀,眼中滿是讚賞。

嚴綱將追擊經過詳細稟報,末了道:“袁軍後隊軍心渙散,幾無戰意。末將按將軍吩咐,一擊即走,未與其主力糾纏。待袁軍前軍回援時,我等已撤回三裡之外。”

“善!大善!”公孫瓚連聲稱讚,轉頭對關靖道,“元度,你聽聽!這才是為將之道!知進退,明得失,不貪功,不冒進!”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關靖撚須微笑:“嚴將軍此戰,確可稱典範。襲擾之道,貴在突然,貴在迅猛,貴在及時抽身。將軍用兵,已得其中三昧。”

眾將紛紛上前道賀。這些被圍困三個月的幽州將領,此刻終於揚眉吐氣,個個臉上洋溢著興奮之色。

消息如野火般傳遍全城。當太陽完全升起時,易京城內已陷入一片歡騰。

街道上,士卒們奔走相告,將這場“大勝”添油加醋地傳播;百姓們打開緊閉多日的門窗,探出頭來,臉上久違地露出了笑容;炊煙嫋嫋升起,空氣中飄蕩著米香肉香——公孫瓚已下令,今日犒賞三軍,讓將士們吃飽喝足。

城頭,守軍挺直了腰杆。三個月來,他們每日麵對袁軍如潮的攻勢,看著同袍一個個倒下,看著城牆日漸殘破,那種壓抑,那種絕望,幾乎讓人瘋狂。

而現在,他們贏了。不是擊退一次進攻,而是主動出擊,大破袁軍後隊,逼得袁紹倉皇撤退。

“聽說了嗎?嚴將軍率一千騎,殺得袁軍後隊屁滾尿流!”

“何止!燒了袁紹三十多輛糧車!這下夠他袁本初肉疼了!”

“主公說了,今天吃肉管夠!”

“三個月了……終於能痛快吃一頓了……”

士卒們圍坐在營火旁,烤著分到的肉塊,喝著難得的濁酒,大聲談笑。那些積壓了三個月的苦悶、恐懼,此刻都化作了笑聲和歡呼。

公孫瓚登上城樓,看著城內歡騰的景象,看著遠處袁軍大營方向尚未散儘的青煙,心中百感交集。

三個月前,袁紹六萬大軍兵臨城下時,他曾以為易京守不住了。城內糧草隻夠三月,士卒傷亡慘重,百姓惶惶不可終日。他甚至做好了城破自儘的準備。

可誰能想到,三個月後的今天,竟然是他們主動出擊,大破袁軍後隊,逼得袁紹倉皇撤退。

“將軍,”關靖走到他身邊,低聲道,“此戰雖勝,然不可大意。袁紹雖退,主力尚存。且……”

他頓了頓:“簡宇那邊,將軍如何看?”

提到簡宇,公孫瓚的眼神凝重起來。

簡宇,簡雪,這對兄妹的名字,這幾個月他已聽得太多。渤海一夜而下,清河迅速破城,常山、陽平、廣平……一個個郡縣落入其手。如今其麾下呂布、張遼已會師邯鄲,對鄴城形成夾擊之勢。

而袁紹……公孫瓚望向南方,那裡是袁軍撤退的方向。經此一敗,袁紹實力大損,已無力再攻易京。但同樣的,也無法再製衡簡宇。

河北的天,要變了。

“士起,”公孫瓚緩緩道,“你以為,簡宇此人如何?”

關靖沉吟片刻,道:“此人用兵,不拘常法。黃巾餘孽、黑山賊寇、邊地武夫……什麼樣的人都敢用,且能用好。更可畏者,其治下‘均田免賦’,百姓歸心。此非袁紹、曹操等輩可比。”

“你是說……”

“屬下是說,”關靖壓低聲音,“簡宇恐非池中之物。其誌恐怕不在河北,而在天下。將軍此時,當早作打算。”

公孫瓚沉默。他何嘗不知?隻是……如何打算?易京彈丸之地,兵不過萬,糧草將儘。北有袁紹殘部,南有簡宇大軍,自己夾在中間,如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先顧眼前吧。”良久,公孫瓚道,“傳令全軍,加固城防,整備軍械。袁紹雖退,但未必不會卷土重來。至於簡宇……”

他望向南方,目光深邃:“待他來了,再議不遲。”

與此同時,五十裡外,袁紹大軍臨時營地。

沮授站在營中高地處,望著北方的天空。那裡,易京方向的上空,隱約可見尚未散儘的煙塵。他知道,那是後軍糧車被焚的痕跡。

“公與,”郭圖匆匆走來,臉色難看,“後軍戰報……韓莒子部遇襲,損失糧車三十一輛,陣亡四百餘人,傷者不計其數。韓莒子本人……也受了輕傷。”

沮授閉目,良久,長歎一聲:“果然……公孫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更麻煩的是,”郭圖壓低聲音,“此事已在軍中傳開。士卒們本就惶惶不安,如今聞聽後軍大敗,逃亡者……愈來愈多。”

沮授猛地睜眼:“多少?”

“昨夜至今,已發現逃亡士卒……八百餘人。實際人數,恐怕更多。”

八百餘人!沮授心中一沉。這還隻是開始。隨著撤退繼續,隨著糧草減少,隨著恐懼蔓延,逃亡隻會越來越多。

“主公那邊……”他問。

“醫官說,主公脈象稍穩,但仍未蘇醒。”郭圖道,“元圖守在車駕旁,寸步不離。”

正說著,田豐也走了過來。這位剛直的謀士此刻眉頭緊鎖,手中拿著一卷帛書。

“元皓,何事?”沮授問。

田豐將帛書遞給沮授:“鄴城審配急報。簡宇已率主力二十萬,自兗州、並州渡河北上,先鋒已至黎陽一帶。審配請命,是守是戰?”

沮授快速瀏覽帛書,臉色越來越沉。黎陽一帶距鄴城僅百餘裡,騎兵一日可至。簡宇來得好快!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元皓以為如何?”他將問題拋回。

田豐毫不猶豫:“守。鄴城城高池深,糧草充足,守上一年半載不成問題。簡宇勞師遠征,糧草轉運困難,利在速戰。我軍隻需深溝高壘,耗其銳氣,待其糧儘自退。”

郭圖卻搖頭:“元皓所言雖是,然……我軍新敗,士氣低迷。若坐視簡宇兵臨鄴城而不戰,恐軍心徹底渙散。”

“且……”他頓了頓,“主公昏迷,大公子被擒,若鄴城有失,河北……就真的完了。”

兩人觀點截然相反,卻都有道理。沮授一時也難以決斷。

“此事……待主公醒來再議。”他最終道,“傳令審配,加固城防,囤積糧草,沒有主公命令,絕不可出城浪戰。”

“那東武城……”田豐問。

“東武城小城爾,守之無益,反會分散兵力。”沮授道,“現在得立刻做出應對,讓東武城守軍立刻撤回鄴城,增援審配,加強鄴城防務。”

“諾。”田豐領命而去。

郭圖看著田豐遠去的背影,低聲道:“公與,元皓性子剛直,此前多次直言犯上,已惹主公不悅。此次撤退,他力主走小路、設疑兵,雖是對策,然……若事有不諧,恐主公遷怒於他。”

沮授沉默。他何嘗不知?田豐之才,不在自己之下,然性情過於剛直,不懂變通。此前因反對袁紹全力征討公孫瓚,已被冷落多時。此次若撤退順利還好,若再出紕漏……

“儘力保全吧。”良久,沮授道,“河北已到存亡之際,不能再失人才了。”

他望向中軍大帳方向,那裡,袁紹的車駕靜靜停著。這位曾經叱吒河北的霸主,此刻昏迷不醒,而他的霸業,也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傳令,”沮授收回目光,“全軍休整一個時辰,而後繼續開拔。目標——安國。”

“那逃亡士卒……”

“嚴加看管,但……不必過於苛責。”沮授歎道,“人心已散,非嚴刑可止。待至安國,重整旗鼓,或可挽回一二。”

“諾。”

郭圖領命而去。沮授獨自站在高地處,望著北方易京方向,望著南方鄴城方向,望著東方——那是渤海,袁譚被擒獲的地方。

曾幾何時,袁紹坐擁河北,帶甲十萬,謀臣如雲,猛將如雨,天下諸侯莫不側目。可如今呢?渤海失,平原失,清河失,常山失,陽平失,廣平失……長子被擒,愛將或敗或降,自己昏迷不醒,六萬大軍倉皇南撤。

這局麵,該如何收拾?

沮授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必須撐下去。為了袁紹,為了河北,也為了……心中的那份執念。

春風吹過,帶著寒意,也帶著遠方戰火的氣息。

河北的天,真的要變了。

五月初七,午時,河間郡高陽縣城外三十裡。

春末的日頭已有幾分毒辣,曬得官道上的塵土泛起一層白霧。路旁的楊樹葉子綠得發亮,在燥熱的南風中嘩嘩作響,投下的影子被拉得細長。一隊隊士卒拖遝前行,腳步沉重地踏在乾燥的路麵上,揚起陣陣煙塵。

這支隊伍拉得很長,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像一條負傷的巨蟒在艱難蠕動。

士卒們大多神色萎靡,頭盔歪斜,鎧甲上沾滿泥灰,不少人肩扛手提著行囊,還有的互相攙扶。隊伍中不時傳出壓抑的咳嗽聲、粗重的喘息聲,夾雜著軍官嘶啞的嗬斥:“快些!跟上!”

中軍處,一輛由四匹駿馬拉曳的黑色大車緩緩行駛。車廂寬大,黑漆塗麵,在陽光下反射出暗沉光澤。車窗緊閉,錦緞簾幕低垂,車軸包裹鐵皮,滾動時發出沉重而有節奏的“咯吱、咯吱”聲。

車旁,五十名親兵全身甲胄,手握刀柄,警惕地環視四周。他們的目光銳利,神情肅穆,與周遭萎靡的士卒形成鮮明對比。

車內,光線昏暗,隻有從簾幕縫隙透進的幾縷陽光,在車廂內投下斑駁光影。

袁紹緩緩睜開了眼睛。

先是模糊的視線,車頂錦緞幔帳上繡著的祥雲瑞獸紋樣在昏暗中浮動,那金線繡成的龍紋在光影中若隱若現。然後是身體的感知——身下鋪著厚厚的貂皮褥子,柔軟細膩,但背部傳來的酸痛卻清晰可辨。

腦袋裡像灌了鉛,沉甸甸地疼,每一次心跳都牽動著太陽穴突突作痛。喉嚨乾澀發緊,仿佛有沙礫摩擦,胸口悶得發慌,每一次呼吸都覺得費力。

這是……在車上?

袁紹眨了眨眼,試圖聚焦視線。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支離破碎的畫麵在腦中閃現。

易京大帳,燭火搖曳,那卷帛書在手中顫抖。顏良、文醜兵敗清河,四萬大軍折損過半……渤海失陷,譚兒被擒……常山、陽平、廣平、清河,一個個郡縣接連易主的戰報……那些字跡在眼前旋轉、放大,化作利刃刺入胸膛。一股腥甜湧上喉頭,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然後是什麼?

是沮授那張沉穩卻蒼白的臉湊到近前,手指急切地探向自己的鼻息。是田豐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快!醫官!”是郭圖跌跌撞撞衝出去的背影,是逢紀手中羽扇“啪嗒”落地的聲響。是醫官枯瘦的手指搭上手腕,眉頭越皺越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還有……還有自己用儘最後力氣,從牙縫裡擠出的嘶啞命令:“撤……撤回鄴城……不能再耗在易京了……”

對,是他自己下的令。在吐血昏迷前,拚著最後一絲清醒下達的撤退命令。他記得當時胸口劇痛,呼吸困難,眼前發黑,但腦子卻異常清醒——不能再和公孫瓚耗下去了,簡宇大軍將至,鄴城危在旦夕,必須立刻撤回,保住根本。

“咳……咳咳……”袁紹想開口詢問,卻隻發出嘶啞的咳嗽。這咳嗽牽動胸腹,帶來針紮般的刺痛,讓他眉頭緊鎖,額上滲出細密冷汗。

“主公?”車簾被輕輕掀開一角,露出逢紀那張清瘦的臉。光線湧入,袁紹下意識眯了眯眼。逢紀探頭進來,見袁紹睜著眼睛,先是一愣,那雙細長的眼睛裡閃過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即化為狂喜:“主公醒了!快,快去請授公、元皓、公則,還有淳於將軍!”

外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鎧甲碰撞聲,壓低嗓音的傳遞聲:“主公醒了!快,去請諸位先生!”

袁紹掙紮著想坐起身,但渾身無力,雙臂發軟,試了兩次都未能成功。逢紀忙鑽進車內,小心扶他靠在軟墊上。那軟墊以蜀錦為麵,內填天鵝絨,靠著十分舒適,但袁紹仍覺得背脊酸痛。

“到……何處了?”袁紹聲音嘶啞,每說一字喉嚨都如火燒,他忍不住又咳了兩聲。

逢紀取過水囊,拔開塞子,小心湊到袁紹唇邊:“回主公,已至河間郡高陽縣境,再往前走幾日便是樂成。”他喂袁紹小口飲水,清水潤過乾裂的嘴唇,滑過灼痛的喉嚨,帶來一絲清涼。“我軍正按主公之令,撤回鄴城。現已行軍五日。”

袁紹閉目片刻,感受清水滋潤喉嚨,才又問道:“走了五日……公孫瓚可有追擊?”

逢紀放下水囊,低聲道:“公孫瓚遣其麾下嚴綱領千騎襲擾後軍,焚了些糧車,折損數百人。然其未敢深入,襲擾一番便退了。”

“千騎……”袁紹冷笑一聲,那笑聲中卻無半分暖意,隻有冰冷的怒意,“好個公孫瓚,被本將軍圍了三月,倒還有膽量反咬一口。”他頓了頓,又問:“我軍傷亡如何?”

“後軍折損四百餘人,糧車被焚三十一輛。”逢紀聲音更低,“然……這已是萬幸。若公孫瓚全力追擊,恐損失更巨。”

袁紹沒有接話,隻是靠在軟墊上,目光投向窗外。簾幕縫隙間,可見外麵移動的景色——荒蕪的田野,零落的村莊,遠處起伏的山丘。這是他的河北,他經營多年的基業,如今卻在這倉皇撤退中,顯得如此蕭索。

車簾再次被掀開,沮授、田豐、郭圖、淳於瓊四人魚貫而入。車廂本算寬敞,但一下子擠進這麼多人,頓時顯得擁擠。眾人見袁紹蘇醒,皆麵露喜色,齊齊躬身行禮。

“臣等拜見主公!”

“都免禮。”袁紹擺了擺手,動作有些無力。他的目光在四人臉上緩緩掃過,仔細端詳。

沮授站在最前,依舊是一身青色文士袍,外罩輕甲,腰佩長劍。他麵容沉穩,眼神冷靜,但眼中帶著血絲,眼下有濃重的陰影,顯然多日未眠。然其腰杆挺直,舉止從容,不見半分慌亂。

田豐立於沮授身側,穿著半舊的深褐色袍服,未著甲胄。他麵色凝重,眉頭微蹙,那雙剛直的眼睛裡滿是憂慮,但脊背挺得筆直,一如他耿直的性情。袁紹注意到,田豐的右手下意識地握成拳,指節發白。

郭圖站在田豐身後,穿著醬紫色錦袍,外罩皮甲。他神色憔悴,麵色發黃,山羊須有些淩亂,幾縷發絲從冠中散出。他的手微微顫抖,雖強作鎮定,但眼中的慌亂難以完全掩飾。

淳於瓊立在最後,全身甲胄,肩甲上有明顯的刀痕,胸甲沾著塵土和暗紅的血漬。他身材魁梧,麵龐粗獷,此刻卻顯得有些疲憊,胡須雜亂,眼中帶著血絲。

“這幾日,辛苦諸位了。”袁紹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嘶啞,但已清晰許多,“本將軍昏迷期間,多賴諸位維持大局,執行撤退之令。若無諸位,這數萬大軍,恐已潰散。”

“此乃臣等本分。”沮授躬身,聲音平穩,“主公昏迷前已有明斷,下令撤退。臣等不過遵令行事,維持秩序而已。”

袁紹點了點頭,目光投向窗外移動的景色:“說說如今情形。我軍尚餘多少兵馬?糧草如何?鄴城那邊可有消息?”

沮授略一沉吟,條理清晰地稟報:“自易京撤退時,我軍尚有六萬餘人。經公孫瓚襲擾、途中逃亡,現有兵馬五萬三千餘,其中可戰之兵約四萬,餘者為傷兵、輔兵。”

“至於糧草……”他頓了頓,“撤退倉促,後軍糧車被焚,如今所餘糧草,隻夠十日之用。”

“十日……”袁紹閉了閉眼。五萬大軍,十日糧草,這意味著必須儘快抵達鄴城,否則軍心必亂。

沮授繼續道:“鄴城審配兩日前有信至。簡宇已率主力五萬自白馬渡河北上,前鋒已抵黎陽。其麾下呂布、張遼等部已會師邯鄲,對鄴城形成夾擊之勢。審配請命,是守是戰,望主公明示。”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最新小说: 八零:都重生了,誰還混社會啊! 陰影回魂路 風起北美1625 東京:我的影帝裝備欄 京婚纏歡 你也很為女配著迷吧 官梯:從選調生開始問鼎權力巔峰 萬界直播救人,真千金功德賺瘋了 前夫作死我改嫁,做你大嫂你跪下 修仙老六,開局被係統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