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萬富一步步為自已畫地為牢之時,陳先如卻日趨沉浸在秋桐的溫柔鄉裡。
陳先如卻起初不過是將秋桐當作排遣苦悶的玩物——官場的傾軋、家事的繁雜,早已讓他心力交瘁,隻想在溫柔鄉中尋片刻喘息。可他沒料到,這丫鬟身上竟藏著勾魂攝魄的魔力:眼角眉梢的妖冶風情,舉手投足間的香豔媚態,尤其是那雙揉撚按捏恰到好處的手,能將他渾身的疲憊與鬱結都揉散在指尖。起初的逢場作戲,漸漸變成了刻入骨髓的依賴,那些煩惱的事,也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令他再也記不起最初隻是“消遣”的初衷,隻曉得每夜擁著這具溫熱的軀體,才算真正活著。
他為了與秋桐的偷歡做得更隱蔽,搬到了西跨院住下,每到子時,待院裡人都睡得分外沉酣,萬籟俱寂之際,秋桐便如一隻體態輕盈的夜貓子,借著樹影與月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溜進西跨院。
管家見少爺獨住西跨院,錯以為少爺思念著少奶奶,既感動又同情,便決定再走一遭,請少奶奶回來,至於是否成功,也隻有試著看了。
午後,戀兒揣著錢出門,想給小姐挑盒新出的薔薇胭脂,剛拐進巷口,就瞥見前頭縮著個纖瘦身影——正是陳家的丫鬟小紅。
這小紅向來怯懦得像隻受驚的小貓,說話細若蚊蚋,當初戀兒在陳家時,因她耍心思壞平兒,沒少訓她,小紅也最怕她。此刻撞見,小紅隻飛快抬眼掃了一下,看清是戀兒,臉唰地白了,慌忙往牆根縮,頭埋得快抵到胸口,腳步匆匆地就要繞開。
“小紅,站住!”戀兒上前一步叫住她。
小紅身子一僵,手指死死絞著衣角,聲音發顫:“戀兒姐姐……”
“你著急躲什麼?”戀兒看著她那副受驚的模樣,語氣緩了緩,“我如今早就不是陳家的人了,犯不著再怕我吧?我又不會吃了你。”
小紅聞言,肩膀微微鬆了些,卻還是不敢抬頭,隻小聲應著:“沒……沒有躲。我……去巷口買些針線。”
“正好順路。”戀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頭忽地一軟。小紅身上隻裹著件洗得發白的薄夾襖,領口磨得發毛。寒風一吹,她單薄的身子便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鼻尖紅得像顆熟透的櫻桃,嘴唇也凍得發烏。戀兒下意識攏了攏自己頸間的毛圍巾——那是大小姐從國外帶回來的,絨麵鬆軟厚實,暖融融地裹著脖頸,連帶著渾身都浸著暖意,顏色也是時下最時興的石榴紅,襯得她氣色愈發鮮亮。
一邊是寒酸單薄、在冷風裡瑟縮的小紅,一邊是自己體麵的穿戴,兩相對比,戀兒心裡的那點舊日芥蒂漸漸消散,反倒升起幾分憐憫。她歎了口氣,轉身衝旁邊吆喝著的糖葫蘆小販招手:“老板,來兩串糖葫蘆!”
小紅也瞧出了到了同是仆人的天差地彆,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戀兒頸間的圍巾,又飛快掠了眼她身上體麵的衣裳,眼神暗了暗,手指絞著衣角的力道更緊了,下意識往牆根又躲了躲,肩膀微微佝僂著。戀兒遞了一串到小紅麵前,聲音放得更柔:“拿著吃吧。這麼冷的天,穿這麼點就出來,仔細凍壞了身子。”
小紅愣了愣,抬眼怯生生看了她一眼,又飛快低下頭,囁嚅著:“我……我不能要姐姐的東西……”
“讓你拿著就拿著,哪來那麼多規矩?”戀兒把糖葫蘆往她手裡一塞,隨口問道,“秋桐一向張揚跋扈,穿得光鮮亮麗的,怎麼沒見她出來走動?倒是你,凍成這樣還得往外跑。”
一提“秋桐”,小紅臉上的血色又褪了幾分,眉頭悄悄蹙起,眼底掠過絲明顯的厭惡,卻抿著唇不肯說話,隻低頭咬了口糖葫蘆,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卻壓不住心頭的委屈。
戀兒看著小紅這副吞聲忍氣的模樣,想起先前秋桐仗著主子那副得意勁,心裡不由得生出幾分恨意:“說起來,我離開這麼久,那個秋桐,如今在院裡怕是越發得臉了,沒人敢管吧?”
這話戳中了小紅的委屈,她憋了半晌,終於壓低聲音道:“得臉?她都快騎到我們頭上了!仗著小姐和姑爺寵著,對我們非打即罵,還……還總夜裡偷偷往西跨院跑,天快亮才溜回來,鬼鬼祟祟的!”
“往西跨院做什麼?”戀兒心頭猛地一跳,追問出聲,指尖不自覺攥緊了手裡的糖葫蘆竹簽。
小紅飛快瞥了眼四周,才湊得極近,聲音細得像風絲:“姑爺如今獨住西跨院啊。”
戀兒隻覺一股氣直衝腦門,眉頭擰得死緊,咬牙道:“這麼說,她竟是跟姑爺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
小紅慌忙點頭,眼裡滿是憤懣又無奈:“可不是嘛!仗著姑爺寵著,越發無法無天了!”
“那你們怎麼不告訴二姨太?”戀兒追問,語氣裡帶著幾分急。
小紅苦著臉搖頭,聲音更低了:“沒用的!我們沒實打實的證據,說了反倒會被秋桐倒打一耙,她手段毒著呢,在揚州時就把小翠害死了。”小紅的聲音發顫起來,指尖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前幾日小菊多嘴得罪了她,就被她尋由頭打發去了柴房,凍了大半宿,誰敢再惹她?”
戀兒沉默片刻,眼底猛地燃起一股火氣,隨即又沉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冷嗤,暗道:“哼,小姐還對他舊情難忘,總念著往日情分,這下好了,我倒要讓小姐看清楚他的真麵目,徹底死了這份心!”
說完,她把手裡沒吃幾口的糖葫蘆往小紅手裡一塞,故作懊惱地說:“你都吃了吧,我才想起來,買了糖葫蘆,錢不夠買胭脂了,得回去再取點。”說著轉身就走,胭脂也不買了,眼底滿是篤定——這一回,絕不能再讓小姐被蒙在鼓裡!
小紅攥著兩串糖葫蘆站在原地,望著戀兒離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磨破的袖口,想起戀兒頸間的暖、秋桐獨受的寵,酸甜的糖葫蘆在嘴裡泛著澀,她攥緊竹簽指節泛白,頭埋得更低,無人看見的眼底掠過一絲不甘的微光——同是伺候人,憑什麼她作威作福,我卻要在寒風裡瑟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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