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透哈立德親王宮殿高聳的彩繪玻璃窗,在鑲嵌著金箔的大理石地麵上投下斑斕的光影。
昨日賽場上的力挽狂瀾,不僅保住了費薩爾王子的性命,更挽救了蘇德裡係內部脆弱的平衡,其政治分量遠超一場單純的勝利。
於是,這份重量,在瓦立德生日的當天,化作了實打實的、令人咋舌的“敬意”。
各大家族派出的並非象征性的年輕王子,而是執掌家族內外事務、位高權重的大管家,他們親自登門。
這個規格,在等級森嚴的沙特王室圈子裡,代表著最高級彆的認可與重視。
比派個王子來賀壽,麵子給得更足,分量壓得更實。
薩勒曼家族的使者最先抵達,雙手捧著一個鑲嵌著古老符文的烏檀木匣。
打開木匣,深紅天鵝絨襯布上,靜靜躺著一柄造型古樸、鋒芒內斂的沙漠彎刀。
刀鞘與刀柄上,細密地鑲嵌著如同沙漠星辰般的鑽石,在晨光下流淌著冷冽而尊貴的光澤。
“親王殿下,”
薩勒曼家族的大管家躬身,聲音沉穩如磐石,
“此乃‘沙海之盟’,象征薩勒曼家族與塔拉勒係牢不可破的情誼與聯盟。
願它守護殿下,如沙漠守護綠洲。”
瓦立德接過彎刀,入手微沉,一股曆史的滄桑與金石交鳴的銳意似乎透過指尖傳來。
他頷首致意:“替我感謝王儲殿下厚愛,此禮,重逾千鈞。”
緊隨其後的蘇爾坦家族大管家,帶來的“禮物”更是引得在場所有人心頭一跳。
他呈上的是一份精致的遊艇模型和產權文件。
“殿下,蘇爾坦親王命我送上‘薩拉瑪號’遊艇一艘,已停泊在吉達港。請您務必收下。”
饒是瓦立德早有心理準備,聽到“薩拉瑪號”估值2.5億美元時,眼皮還是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周圍侍從和家族核心成員眼中更是充滿了震撼。
薩拉瑪號,全長139.3米,位列全球十大超級遊艇第6位。
這哪裡是生日禮物,這是蘇爾坦家族答謝瓦立德對費薩爾王子的保命之恩。
否則失去寶貝嫡孫的艾哈邁德親王是要對蘇爾坦家開戰的。
瓦立德這也保住了蘇德裡係的團結一致。
蘇德裡係其他親王的禮物也紛至遝來。
或價值連城的古董,或前景廣闊的油田股份,或難以估價的珍稀藝術品。
當最後一份禮單呈上,蒙娜王妃身邊的內侍官低聲快速估算後,在她耳邊報出了一個天文數字。
總價值已突破十億美元。
蒙娜王妃站在兒子身側,看著眼前這煊赫的場麵,聽著那些代表著頂尖權貴家族尊重的祝福,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麵紗上那雙美麗的眼睛,更是因為極致的喜悅而眯成了一條細縫。
不是因為錢多錢少,而是因為兒子現在的出息。
瓦立德全程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謙和,與每一位大管家親切交談、致謝。
舉止間已隱隱透出超越年齡的沉穩。
沒辦法,彆人都是來送錢的,是該給他們一些笑臉的。
反正彎腰道謝又累不壞。
不過落在這些大管家眼裡,瓦立德的親切,在沙特王室那些被驕縱養大的新一代裡,實屬異類。
喧囂的送禮環節落幕,正午的陽光熾烈地灑滿庭院。
哈立德親王早已下令,謝絕一切非核心成員的到訪慶祝。
宮殿深處,一場核心家宴正悄然進行。
空氣中彌漫著頂級藏紅花燉羔羊肉與新鮮烤饢的香氣,但更濃鬱的,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暖意與權力核心的低語。
圍坐在鑲嵌著祖母綠與藍寶石的長餐桌旁的,是塔拉勒係的擎天玉柱:
久未露麵的塔拉勒親王,這位曾被蘇德裡係事實禁足的“自由親王”,此刻精神矍鑠,眼神深處沉澱著數十年的風雲;
父親哈立德親王,軍火貿易的巨頭,看向兒子的目光是毫不掩飾的慈愛與自豪;
二叔阿勒瓦利德親王,那位名震全球的“中東巴菲特”,臉上帶著精明的笑意;
小姑拉米亞公主,阿勒瓦利德慈善基金會的掌舵人,低調卻影響力深遠的王室改革派女性;
母親蒙娜王妃,究極體精英母親,此刻笑意盈盈,眼角眉梢都是為兒子驕傲的滿足;
還有年僅十二歲、精靈般的妹妹露娜,好奇地打量著大人們;
以及,昨日大放異彩、此刻成為絕對焦點的壽星——瓦立德本人。
能坐在這裡的,皆是他血脈相連、休戚與共的至親。
沒有繁複的宮廷禮儀,餐桌上擺滿了精致的沙特傳統美食和融合了國際風味的佳肴。
蒙娜王妃一邊不時為兒子夾菜,一邊與拉米亞公主低聲說笑,哈立德親王與阿勒瓦利德親王談論著最新的國際金融動態,塔拉勒親王則安靜地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言簡意賅卻總能切中要害。
露娜嘰嘰喳喳說著學校趣事,惹得眾人莞爾。
瓦立德感受著這難得的、純粹的親情氛圍,昨日賽場的驚心動魄和今晨收禮的波譎雲詭似乎都被暫時隔離在外。
他知道,這份溫馨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真正的“考試”還在後麵。
是的,考試。
昨天他的舉動,得給家裡一個交代。
當最後一道甜點被撤下,仆人悄無聲息地退去,厚重的雕花木門緩緩合攏,空氣仿佛瞬間沉澱下來。
塔拉勒親王端起盛滿鮮榨椰棗汁的水晶杯,慈祥的目光落在孫子身上,
“我的乖孫子,爺爺今天能走出那扇門,和全家人一起吃這頓飯,呼吸這自由的空氣,全虧了你啊。”
這看似尋常的一句家常話,落在在座眾人耳中卻不啻於一聲驚雷。
薩勒曼家投桃報李,解除了塔拉勒親王持續多年的“事實禁足令”,這份生日賀禮,分量之重,遠超那柄鑽石匕首和十億美金的禮物!
這是政治枷鎖的鬆動,是塔拉勒係重新獲得政治空間的關鍵一步。
但是,餐廳裡瞬間安靜下來,連露娜都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停下了手中的小銀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瓦立德身上,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情緒。
那裡麵,有欣慰,有激動,有探究,更深處,似乎還隱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
傷痛?
瓦立德心頭一凜,他知道,那個無法回避的問題,終於被爺爺用最溫和的方式挑破了。
他深吸一口氣,放下餐具,挺直了背脊。
該來的,終究要來。解釋,不是為了推諉,而是為了彌合那道潛藏在家族血脈深處的裂痕。
“爺爺言重了。孫兒正想向您、向父親母親、叔叔姑姑解釋,為何選擇昨日出手。”
“我知道你們心中或許有疑問,甚至……有難過。
為什麼我選擇在昨天出手,幫助穆罕默德,幫助蘇德裡係?
畢竟……”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沉重,“我的兩位兄長,還有二叔的獨子,我的堂哥,按照圖爾基的說法,都是死於蘇德裡係之手。
雖然具體是誰動的手,難以定論,但當時蘇德裡七雄中前五位的嫌疑都很大。
從這個角度看,我們塔拉勒係與蘇德裡係之間,是有血仇的。
昨天我的操作,雖為家族爭取了巨大政治資本,但也客觀上鞏固了蘇德裡係的地位。
甚至……可能無意中幫助了某些手上沾著我們家人鮮血的人。
所以,我必須解釋清楚我的想法。
不是為了證明我忘記了仇恨,而是為了讓你們明白我選擇的邏輯,避免你們因我的決定而暗自傷心。”
他提到逝去的兄長和堂哥時,清晰地看到父親哈立德親王放在桌下的手瞬間攥緊,指節發白;
母親蒙娜王妃眼中迅速蒙上一層水霧,強忍著沒有落下;
二叔阿勒瓦利德親王臉上慣有的商人式微笑消失了,眼神變得幽深銳利;
連一向沉穩的拉米亞公主也微微垂下了眼簾;
爺爺塔拉勒親王則依舊平靜,隻是那銳利的目光似乎更深邃了些。
瓦立德明白,這道傷疤,從未真正愈合,隻是被時間掩埋。
所以,這份“助敵”之舉,他必須給至親一個交代。
給了幾秒的空白,瓦立德迎向長輩們複雜的目光,繼續說道,
“第一點,大勢所趨,不可逆流。
蘇德裡係如今勢大,掌控著效忠委員會過半的投票權。
這意味著王權的更迭,在可預見的未來,幾乎不可能流出蘇德裡係。
這是冰冷的現實。
而在當年的蘇德裡七雄中,薩勒曼親王和艾哈邁德親王……
既無足夠能力,更無必要出手。”
他目光掃過眾人,“我認為這個判斷,是符合當初客觀形勢的。”
眾人沉默片刻,哈立德親王和阿勒瓦利德親王交換了一個神色不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