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砥眼神一凜:“蜀軍的人?還是……魏國的?”
“難以確定。對方很警覺,哨船不敢靠得太近。”蘇飛搖頭。
陳砥沉吟片刻,道:“加派‘荊山營’的好手,潛入假山一帶,暗中查探。同時,以都督府名義,行文永安陳到將軍處,例行通報邊境發現可疑人員,請其協查,看蜀軍方麵是否有異常調動。記住,語氣要平和,勿要引起誤會。”
“末將明白!”蘇飛領命而去。
陳砥靠在椅背上,長長吐出一口氣。內政民生,邊境暗探,蠻族關係……千頭萬緒,都需要他這根“砥柱”來支撐,來平衡。他想起父親陳暮在建業麵對的朝堂風雲,想起諸葛亮在成都運籌的平衡之道,深感自己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許都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大將軍府門前依舊車馬稀少,但府內深處,暗流的速度卻在加快。
司馬師將一份密報輕輕放在司馬懿的書桉上:“父親,江東的招賢試策,定於明年開春舉行。季漢那邊,諸葛亮也在成都、江州擴設官學。他們……都在為長遠做準備。”
司馬懿披著一件厚厚的裘袍,坐在火盆邊,手中捧著一卷《史記》,聞言頭也未抬,隻是澹澹道:“知道了。”
“父親,我們是否……也該有所動作?比如,也征召一些名士,或是在太學……”
“不必。”司馬懿打斷了他,放下書卷,目光透過跳躍的火苗,顯得幽深難測,“虛名浮利,徒惹人忌。眼下,沉潛方是上策。”
他站起身,緩緩踱步:“曹昭伯曹爽)近來不是跳得歡嗎?讓他去折騰。陛下不是對我起了疑心嗎?那就讓他疑著。我們越是低調,陛下用曹爽製衡我的心思就越重,而曹爽……哼,他越是攬權,就錯得越多。”
他走到窗前,看著窗外庭院中積存的皚皚白雪,語氣平緩卻帶著寒意:“吳蜀聯盟,看似穩固,實則脆弱。劉備命不久矣,諸葛亮獨木難支。江東陳暮,銳意進取,然其內部世家豈是那麼容易擺平的?我們隻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他們自己露出破綻。”
“那……西線馬齊那邊?”
“一顆廢子,不必再管。李嚴查不出更多東西了。”司馬懿擺了擺手,“讓我們的人,繼續潛伏,像冬眠的蛇,一動不動。積蓄力量,等待驚蟄。”
他重新坐回火盆邊,拿起那卷《史記》,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但司馬師知道,父親的腦海之中,一定在醞釀著下一次更致命、更隱蔽的出擊。北地的巨獸,在冰雪覆蓋之下,收斂了爪牙,卻從未閉上過眼睛。
年關將近,夷陵城內也開始有了些許節日的氣氛。雖然經曆戰亂不久,百姓生活依舊清苦,但至少獲得了難得的安寧,街頭巷尾也能見到零星售賣年貨的攤販,孩子們穿著雖舊卻漿洗乾淨的衣裳,在雪地裡追逐嬉戲。
陳砥在蘇飛和幾名親衛的陪同下,微服行走在夷陵的街道上。他刻意穿著普通的棉袍,如同一個尋常的士子,觀察著這座在他治下逐漸恢複生機的城池。
他看到一個老農在街角售賣自己種的冬蔬,與顧客為了一文錢仔細地討價還價;看到幾個工匠在修繕被風雪損壞的屋簷,嘴裡嗬著白氣,手腳卻不停歇;也看到郡學裡傳來的朗朗讀書聲,雖然學生不多,卻代表著希望。
“都督,看來百姓們這個年,總算能過得安穩些了。”蘇飛低聲道。
陳砥點了點頭,心中稍感慰藉。這就是他奮戰、他操勞的意義所在。守住一方水土,護佑一方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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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們路過城西新設立的流民安置點。這裡原本是一片廢棄的營區,如今搭建起了許多簡陋但足以遮風避雪的窩棚。郡府組織流民在此居住,並分配了些許活計,如編織、伐木、修繕道路等,以工代賑。
陳砥看到幾個半大的孩子,正圍著一名穿著郡學博士袍服的中年人,聽他講解《千字文》。那博士似乎並非正式教員,而是自願前來,聲音溫和,耐心十足。孩子們聽得入神,眼中閃爍著求知的光芒。
“那是何人?”陳砥問道。
旁邊一名負責安置點的小吏連忙回答:“回……回公子,那是來自北地的流士,姓杜,自稱讀過幾年書,見這些孩子無人教導,便主動前來授課,分文不取。”
陳砥默默注視了片刻,對那小吏道:“去賬上支取十貫錢,外加兩石米,送去給這位杜先生,就說是……是一位有心人感佩其義舉,聊表心意。另外,問問杜先生,可願至郡學擔任蒙童教習,郡府可按例支付薪俸。”
小吏愣了一下,連忙應下:“是,小的這就去辦!”
陳砥沒有暴露身份,繼續向前走去。他知道,一個杜先生改變不了太多,但這點滴的善舉與對知識的尊重,就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或許能在某些孩子心中,點燃未來的火種。
根基的深處,不僅僅是堅固的城防和豐盈的倉廩,更是這民心所向,是這文化傳承,是這看似微不足道卻生生不息的希望。
他抬起頭,看著夷陵城頭在夕陽映照下飄揚的赤底黑熊旗,心中充滿了前行的力量。未來的路注定艱難,但隻要方向正確,每一步,都是在夯實通往未來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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