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明白!”
“馬先生,”陳砥看向馬謖,“你暫留編縣,協助蘇飛處理政務,並負責與夷陵、江陵的聯絡。尤其是夷陵,需將此地戰況及我軍動向,及時報與夫人知曉。”
“謖遵命。”
三月廿八,陳砥留蘇飛、馬謖守編縣,自與石敢率一千山地營,輕裝西進,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向鄧縣與樊城之間的戰略縫隙。
隨著編縣易手、陳砥西進,以及陸遜在樊城以北布設的疑營,遊弋在鄧縣以南的司馬師騎兵感受到了越來越大的壓力。
斥候不斷回報:東麵發現吳軍山地部隊活動蹤跡,人數不明,但行動飄忽,專挑險要處設伏;北麵通往樊城的丘陵地帶,似乎多了好幾處營壘,旗幟飄揚,卻不見大隊人馬出入;南麵樊城方向,聯軍雖放緩攻城,但圍困更嚴,水軍甚至有船隻溯江西去,威脅襄陽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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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令我襲擾牽製,可如今處處掣肘,反倒像是被敵人牽製了。”司馬師在臨時營帳中,對著地圖皺眉。他年輕氣盛,渴望立功,但並非無謀之輩。眼前局勢,敵軍顯然已洞悉騎兵的威脅,並做了針對性部署。繼續滯留在這一帶,作用有限,且風險漸增。
“少將軍,是否暫時北撤,退回鄧縣或更北,與曹真將軍靠攏?”部將建議。
司馬師搖頭:“父親嚴令,務必在樊城側翼保持存在,牽製敵軍兵力。若輕易北撤,樊城壓力更大。況且,曹真將軍尚未抵達宛城,我軍過早北退,恐影響全局。”
他盯著地圖,目光在“編縣”位置停留片刻:“編縣已失,吳軍陳砥部西進,威脅我側後。此人能在當陽識破埋伏,反敗為勝,不可小覷。與其在此被動應付,不如……主動出擊,打掉他這支偏師!”
“少將軍欲攻陳砥?”部將有些猶豫,“陳砥所部雖隻千餘人,但擅山地作戰,行蹤不定。我軍騎兵在丘陵地帶難以發揮優勢,若尋不到其主力,反被其拖住,豈不更糟?”
“所以不能蠻乾。”司馬師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他不是多設疑兵嗎?我們就將計就計。分出兩千騎,大張旗鼓,做出向樊城方向試探突擊的姿態,吸引聯軍注意力。我親率三千精騎,偃旗息鼓,繞道西北,潛入綠林山深處,再從山中突然殺出,直撲編縣!編縣新附,守軍多為降卒,人心未定。若能一擊而下,不僅可斷陳砥歸路,更能震動荊西,迫使圍攻樊城的聯軍分兵回救!”
這計劃頗為大膽,甚至冒險。但若成功,收益巨大。眾將麵麵相覷,既有欽佩,也有擔憂。
“少將軍,綠林山山道崎區,大軍難以通行,且易中埋伏。是否太過行險?”
“兵者,詭道也。”司馬師決然道,“陳砥、陸遜皆以為我會在樊城周邊活動,斷料不到我敢深入山地,直取其後方根基。綠林山雖險,但我所選路徑,乃早年狩獵時探得的小道,可通輕騎。此事需速決,今夜便行動!”
見司馬師決心已定,眾將不再多言,各自準備。
然而,司馬師並不知道,他營中一名負責喂養戰馬的什長,實則是陸遜早年安插在魏軍中的一名低級細作。此人雖不知司馬師全盤計劃,但察覺到異常調動和準備乾糧、馬蹄裹布等跡象,判斷騎兵將有大的行動,方向可能是西北。他設法將這一極其簡略但關鍵的情報,通過早已安排好的渠道,連夜送了出去。
這份情報幾經輾轉,在司馬師騎兵潛入綠林山的次日清晨,送到了陸遜案頭。
“騎兵異動,可能西北?”陸遜看著這沒頭沒尾的八個字,眉頭緊鎖。西北方向……是鄧縣?還是更遠的綠林山?抑或是想迂回襲擊我軍北路糧道?
他立刻找來熟悉當地地形的向導和將領分析。最終判斷:司馬師不太可能直接攻擊重兵護衛的糧道,襲擊鄧縣也無意義。最大的可能,是借道綠林山,奇襲編縣或更南的當陽,擾亂聯軍後方!
“立刻給陳砥發信,提醒他小心綠林山方向,謹防騎兵突襲!同時,通報趙牧州及黃老將軍!”陸遜果斷下令。雖然情報模糊,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然而,訊息傳遞需要時間。當陳砥接到陸遜的警示時,已是三月廿九日下午。而他派往綠林山方向的斥候,也剛剛帶回令人不安的消息:山中發現大隊騎兵行進的新鮮痕跡,方向正是編縣!
陳砥心中一沉。司馬師果然膽大!他立刻下令:“石敢,你率五百人,輕裝急行,務必趕在魏騎之前返回編縣,協助蘇飛加固城防,準備迎敵!多帶哨探,沿途留意魏騎蹤跡,隨時回報!”
“屬下遵命!”石敢領命,點齊人馬,星夜兼程趕回編縣。
陳砥自己則率剩餘五百人,並不急於回撤,反而向綠林山邊緣運動,並放出更多遊騎哨探。他要確認魏騎的具體規模和路線,並儘可能遲滯其速度,為編縣守軍爭取時間。
一場圍繞編縣的攻防戰,即將在誰也未曾預料到的地點,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展開。
當荊北戰場各方力量互相牽製、暗流湧動之時,此戰的核心目標——宛城南陽),卻顯得相對平靜。
宛城守將滿寵,以持重嚴謹著稱。他早已將城外百姓、糧草儘數遷入城中,深溝高壘,廣積守城器械。城頭士卒精神飽滿,巡邏嚴密。宛城本身就是天下雄城,經滿寵一番整頓,更是固若金湯。
城外三十裡,曹真所率的兩萬關中精銳前鋒已經抵達,正在建立營寨。曹真本人則輕騎先行,入宛城與滿寵會麵。
“滿府君滿寵曾為汝南太守,故尊稱),宛城守備森嚴,真欽佩之至。”曹真年約四旬,麵容剛毅,是曹魏宗室第二代中的佼佼者,深得司馬懿信任。
滿寵拱手:“曹將軍過獎。寵受大將軍重托,自當儘心竭力。不知大將軍於樊城戰局,有何方略?我軍至此,是按兵不動,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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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真道:“大將軍有令:宛城乃根本,不容有失。我軍至此,首要任務是穩固宛城防務,震懾吳蜀聯軍,使其不敢全力北進。至於樊城……徐公明乃國之乾城,樊城亦堅,短期無憂。大將軍意在持久,消耗敵軍銳氣。待其久攻不下,師老兵疲,或露出破綻之時,我軍再與樊城守軍內外夾擊,可獲全勝。”
他頓了頓,低聲道:“此外,大將軍另有安排。司馬師將軍的騎兵,以及一些……其他布置,都在發揮作用。我們要做的,就是穩坐釣魚台,讓趙雲、陸遜摸不清虛實,不敢傾力來攻。”
滿寵會意,不再多問。兩人又詳細商議了宛城外圍防務、與關中後續部隊的銜接、糧草儲備等事宜。
然而,無論是曹真還是滿寵,亦或是坐鎮洛陽的司馬懿,都未曾料到,荊北戰局的第一個重大變數,並非來自正麵戰場,也非來自他們精心布置的騎兵,而是源於他們自以為掌控、實則已開始悄然失控的西南。
永昌,哀牢山深處。
張貉臉色慘白,望著那膨脹了近一倍、顏色深紫近黑、表麵不時鼓起詭異氣泡、散發出甜膩金屬氣味的“泄露物”,手腳冰涼。數次嘗試性刺激後,這“東西”的反應越來越難以預測。就在昨日,一名負責記錄的術士靠得太近,衣袖不慎沾到一點濺出的紫黑色黏液,不過半個時辰,整條手臂便潰爛發黑,高燒胡語,今晨已然氣絕。軍中醫者束手無策,言是“奇毒侵體,藥石罔效”。
更可怕的是,張貉發現,門戶周圍的地麵、岩石,甚至空氣中,都開始彌漫著一種極澹的、同樣的甜膩氣味。駐守此地的士卒,近日來莫名患病者增多,症狀多為頭暈、乏力、皮膚出現紅斑。
“大人,此地……恐非久留之地。”副手聲音發顫,“此物邪異,已非人力所能控。是否……暫緩一切刺激,並稟報大將軍,請求撤……”
“住口!”張貉厲聲打斷,眼中卻滿是恐懼。他何嘗不想撤離?但司馬懿嚴令在此監控、嘗試引導。若擅自撤離,或是上報過於聳動的消息,以司馬懿的性格,自己絕無好下場。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儘量屏住呼吸):“加派雙崗,嚴禁任何人靠近門戶五十丈內。患病士卒單獨隔離,所用物品儘焚。記錄……照常,但措辭需謹慎,隻言‘泄露物性狀漸變,略有毒性,已加強防護’,萬不可提及蔓延與死傷。一切,等大將軍新的指令。”
他望著那兀自緩緩蠕動、如同活物般的紫黑膠質,心中湧起一股巨大的悔恨與不祥。開啟這門戶,究竟是對是錯?西南的災禍真的過去了嗎?還是說,那被陽炎陣驅散的,隻是冰山一角?
這些問題,他不敢深想,隻能將目光投向東北方向,那裡是荊北戰場,也是司馬懿此刻全部心力的所在。他隻盼著,大將軍能在荊北取得決定性的勝利,或許……就能有更多的資源和精力,來處理這個越來越燙手的“秘密”。
然而,有些裂痕一旦產生,便再難彌合;有些力量一旦釋放,便不因人的意誌而轉移。
荊北的戰火在漢水兩岸熊熊燃燒,而西南深山的陰影,正悄然蔓出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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