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平城的冬夜,乾冷的風像刀子一樣,透過紙糊的窗欞縫隙,鑽進屋裡。祥子那間低矮的小屋裡,此刻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慌和血腥氣。
虎妞躺在炕上,汗水和淚水糊了滿臉,頭發一綹一綹地貼在額角和臉頰上。她覺得自己像被扔進了滾水鍋裡,五臟六腑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撕扯,每一次宮縮都幾乎要抽乾她最後一絲力氣。產婆的手在她高聳的肚子上用力按著,嘴裡念叨著“使勁兒!再使勁兒!”,但那巨大的、橫亙著的孩子,就是不肯出來。
“哎呦……疼死我啦……祥子……祥子……”虎妞的聲音已經嘶啞,帶著哭腔和絕望。她感到生命正隨著身下不斷湧出的溫熱液體一點點流逝。視線開始模糊,產婆焦急的臉、昏暗的油燈、糊著舊報紙的頂棚……一切都旋轉起來。
炕沿邊,祥子蹲在那裡,雙手插在亂蓬蓬的頭發裡,腦袋埋得低低的。
女人的慘叫一聲聲砸在他心上,卻不是心疼,而是一種煩躁、恐懼,還有一種深埋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怨懟。
這怨懟源於那個被灌醉的夜晚,源於發現她非處女時的惡心,源於“醜、老、厲害、不要臉”的評價,源於被迫成婚的屈辱。
雖然這半年,虎妞用她的錢買了新車,一日三餐熱飯熱菜,在他病倒時端水送藥,讓他這個從小沒爹沒媽、在車轍裡滾大的孤兒,第一次嘗到了“家”的實在滋味,生了依賴的習慣。但此刻,這所有的“好處”都被生產的凶險和可能人財兩空的恐懼壓過去了。
“得送醫院!怕是……怕是橫生倒養!得去醫院動刀子!”產婆終於直起腰,擦著汗對祥子喊,聲音發顫,“得花大錢!快想辦法!”
祥子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褪儘。醫院?動刀子?那得多少錢?他下意識地看向窗外——院子裡,那輛嶄新的、擦得鋥亮的人力車靜靜地停在那裡,那是虎妞的陪嫁,是他祥子安身立命的命根子,是他還能像個“人”一樣在路上奔跑的希望。
“錢……哪還有錢……”祥子囁嚅著,眼睛死死盯著那輛車。賣了車?救了虎妞,往後怎麼辦?拉什麼?吃什麼?喝西北風去嗎?這個念頭讓他一陣心悸。虎妞要是沒了……車還能在……他腦子裡猛地跳出個冰冷的念頭:也許……這就是命?他本來就不該娶這個娘們兒?
“不……不能賣車!”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聲音低啞卻帶著一種殘忍的堅決,“我……我上哪兒弄錢去……等著吧……該死的……反正得死……”
這句話像最後的判決,擊垮了虎妞殘存的意識。無儘的黑暗裹挾著巨大的痛苦和冰寒吞沒了她。祥子!你好狠的心!我虎妞為你算計一輩子,臨了你就這樣對我?!強烈的怨恨和不甘成了她意識裡最後的回響。
……
然而,預想中的徹底湮滅並未到來。
仿佛隻是閉了一下眼,又猛地睜開。
劇痛消失了,身下的潮濕和冰冷也消失了。虎妞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灰蒙蒙的奇異空間裡,四周空無一物,隻有麵前懸浮著一麵巨大的、水波般晃動的“鏡子”。
鏡子裡快速閃過的,是她剛剛經曆的生產慘狀,祥子那句“等著該死的就死吧”如同淬毒的冰錐,再次狠狠紮進她心口。
【啊啊啊祥子渣男!雖然虎妞手段不光彩但真心實意跟他過日子啊!】
【痛死了痛死了!難產穿越定律嗎?】
【虎妞快支棱起來!你死了祥子和小福子都得玩完!】
【提示:可用氣運值兌換‘順產金丹’‘初級美顏丹’!】
【前方高能!注意曹先生線!可以借力!】
【小福子太慘了,能救一定要救啊!】
【戰爭要來了!提前攢錢買船票去南洋是唯一生路!】
無數條閃著微光的字句彈幕)從“鏡子”上飛速掠過,伴隨著各種她半懂不懂的詞語“穿越”“渣男”“支棱起來”“高能”“南洋”……信息量巨大,炸得她頭暈眼花。
這是……怎麼回事?地府?仙境?還是我臨死前的癔症?
一個冰冷毫無情緒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響起:“檢測到強烈怨念與求生欲,‘空間彈幕係統’綁定成功。
宿主:虎妞。
剩餘氣運值:10初始)。
可兌換:順產金丹8點),初級美顏丹2點)。
請選擇。”
虎妞雖然潑辣厲害,但畢竟是車廠老板的女兒,見過些世麵,腦子轉得快。雖然不明白“係統”具體是個啥,但那些彈幕和這聲音的意思她大概懂了——她沒死透,有機會活!還能變美?還能救小福子?還能去南洋?
“換!都換!”她幾乎是吼出來的,管它是什麼,能活命能變好就行!
一枚圓潤帶著清香的丹藥和一枚稍小些、泛著柔和白光的丹藥憑空出現在她手中。
“如何使用?”
“口服即可。順產金丹即刻生效,美顏丹效果持續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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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妞毫不猶豫地將兩枚丹藥塞進嘴裡。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溫潤強大的暖流瞬間湧向四肢百骸,尤其是腹部,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力量的溫暖。同時,她感覺臉上身上似乎有些細微的麻癢感。
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係統的聲音最後提示:“氣運值可通過改變自身或重要角色命運獲取。彈幕信息每日子時更新,可供參考。祝你好運。”
……
“嘩啦!”一盆冷水潑在臉上。
虎妞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
還是那個昏暗的屋子,還是那個產婆,還是蹲在炕沿的祥子。時間似乎隻過了一瞬。
“哎呀!醒啦醒啦!再使把勁啊祥子家的!”產婆驚喜地叫道。
虎妞感覺到體內湧動著前所未有的力氣,那橫著的孩子似乎乖巧地自己轉動了身子。她深吸一口氣,按照身體的本能和殘留的記憶,猛地一用力!
“哇——!”一聲極其洪亮、中氣十足的嬰兒啼哭,驟然劃破了北平寒冷的夜空。
“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哎呦喂!足足有九斤重呐!”產婆手忙腳亂地抱起血糊糊卻異常健壯的嬰兒,聲音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驚喜,“老天爺!剛才還……這就自個兒轉過來生下來了?真是命大!福大命大啊祥子!”
祥子懵了,猛地站起來,湊到炕邊。他看著產婆手裡那個蹬腿哭喊、明顯比尋常新生兒大一圈的兒子,又看看炕上雖然疲憊虛弱、眼神卻異常清亮甚至有幾分銳利的虎妞,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剛才那瀕死的絕望場麵,難道是他的幻覺?
虎妞喘著氣,汗水浸濕了鬢角,但臉上卻奇異地透出一種健康的光澤。她沒看孩子,先死死盯住了祥子,聲音沙啞卻帶著冷意:“祥子……剛才……你說什麼來著?”
祥子心裡咯噔一下,臉瞬間臊得通紅,支吾著:“我……我沒……”他心虛地彆開眼,不敢看虎妞的眼睛。那眼神,比以前更厲害了,好像能把他看穿。
虎妞心裡冷笑,好啊,祥子,你等著。老娘從鬼門關爬回來了,還得了仙緣!往後,有你的“好”日子過!
她的目光掃過屋裡簡陋的擺設,最終落在窗外那輛新車上。車?哼,以後不止有車,還得有更多!還得活出個人樣來!
她費力地側過頭,看著產婆懷裡哭聲洪亮的兒子,一股強大的、屬於母親的柔情和鬥誌湧了上來。為了兒子,她也絕不能像上輩子那樣憋屈地死了!
產婆得了豐厚的賞錢虎妞咬牙從貼身的暗袋裡摸出最後幾塊大洋),千恩萬謝地走了,嘴裡還不停念叨著“奇跡”、“福星”之類的話。
屋裡隻剩下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