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園的書房裡,酒氣混著血腥味。
李尋歡捂著手腕,冷汗從額角滑下來。他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林詩音,喉嚨發緊:“你……怎麼會武功?”
林詩音沒回答。她彎腰撿起地上那本被酒漬浸透的賬冊,隨手翻了翻。
“城東三間鋪子,去年虧空八百兩。”她聲音很平,“城南的田莊,收成比前年少三成。表哥,你替我管著林家產業,管得真好。”
李尋歡臉色更白了。他想說話,可手腕鑽心地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詩音把賬冊扔回桌上:“明日我搬出去。這些年經手的賬,一筆一筆都要清。”
“詩音!”李尋歡終於擠出聲音,“你一個女子,如何……”
“不勞費心。”林詩音打斷他,轉身往外走。白衣掠過門檻,再沒回頭。
三日後,林府舊宅。
這宅子空了多年,廊柱的漆有些剝落,但格局還在。林詩音站在庭院裡,看著幾個老仆打掃。
“小姐,”老管家林福顫巍巍遞來一本冊子,“這是這些年的賬目。”
林詩音接過來,指尖在泛黃的紙頁上劃過。她看得很快,偶爾在某處停頓。
“福伯,”她抬頭,“李園那邊,誰在管鋪子?”
“是龍爺……龍嘯雲。”老仆低頭,“他常來對賬。”
林詩音合上冊子:“讓他明天來見我。”
第二天晌午,龍嘯雲來了。
他穿著錦袍,臉上堆著笑:“詩音妹子搬回來住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林詩音坐在廳堂主位,手邊放著茶,沒動。
“龍大哥,”她說,“這些年辛苦你了。”
龍嘯雲擺手:“應該的。尋歡是我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家是李家,林家是林家。”林詩音語氣淡,“從今天起,林家的產業不勞外人費心。”
龍嘯雲笑容僵了僵:“妹子這是信不過我?”
“信得過。”林詩音抬眼看他,“所以請龍大哥把這三年的賬本都拿來,今天之內。”
龍嘯雲臉色變了變。他沒想到這個一向柔弱的女子會這樣直接。
“賬本都在李園,”他勉強笑道,“改日我讓人送來。”
“現在去取。”林詩音端起茶杯,“我等著。”
龍嘯雲站著沒動。廳裡靜得能聽見院外的風聲。
半晌,他沉下臉:“詩音,你一個姑娘家,何必……”
茶杯重重擱在桌上。
“龍嘯雲,”林詩音站起來,“你在我林家鋪子裡挪用的銀子,是現在還,還是等我報官?”
龍嘯雲瞳孔一縮:“你胡說什麼!”
“去年臘月,綢緞莊支走二百兩,說是進貨,貨呢?今年三月,米行支三百兩修倉,倉在哪兒?”林詩音一步步走近,“需要我把每筆賬都念給你聽?”
龍嘯雲後退半步,額角見汗。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比李尋歡可怕得多。
“我……我這就去拿賬本。”他轉身要走。
“站住。”
龍嘯雲僵在原地。
“銀子,”林詩音說,“明日午時前,送到府上。少一兩,我去衙門遞狀子。”
龍嘯雲咬著牙走了。背影有些踉蹌。
林福站在廊下,看著龍嘯雲倉皇離去,又看看廳裡麵無表情的小姐,手裡的拂塵差點掉在地上。
“福伯,”林詩音走出來,“去找幾個可靠的賬房,把所有的賬重新算一遍。”
“是、是。”老管家連忙應聲。
林詩音望向庭院角落的一株老梅。枝乾虯結,積著薄灰。
她記得幽冥宮的後山也有梅樹。每年冬天,白靜會讓她在梅樹下練功,雪落在肩頭,化成一灘冰水。
那時她的手總是凍得通紅,但從不敢停。
現在這雙手很暖,很乾淨。可她總覺得,指尖還殘留著血腥氣。
“小姐,”丫鬟小聲問,“晚膳想用點什麼?”
林詩音回過神:“清粥就好。”
她轉身往書房走。還有很多事要做。
龍嘯雲不會輕易罷休。李尋歡那邊……斷了手,也不會就這麼算了。
不過沒關係。
她既然成了林詩音,就不會再讓任何人擺布她的命運。
幽冥宮教給她的,不隻是殺人技。還有更重要的——如何在這世上,靠自己活下去。
林府大門被猛地撞開。
龍嘯雲帶著十幾個持棍提刀的家丁闖進來,臉色鐵青:“林詩音!你給我出來!”
院子裡掃地的老仆嚇得扔了掃帚就跑。
林詩音從正廳緩步走出,身後隻跟著老管家林福。她今日換了身素淨的藍布裙,頭發簡單挽起,看著比在李園時利落許多。
“龍大哥,”她掃了眼那些家丁,“這是要抄家?”
龍嘯雲冷笑:“少裝糊塗!你昨日汙蔑我挪用銀子,今日我特來討個公道!”
“公道?”林詩音從袖中抽出一本冊子,“這上麵白紙黑字,記著你從林家鋪子支走的每一筆錢。要不要我念給你帶來的這些人聽聽?”
龍嘯雲臉色一變,厲聲道:“胡說八道!那都是正常生意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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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林詩音翻開冊子,“去年臘月初八,你從綢緞莊支二百兩,說是進貨,可當天你就去了賭坊。需要我把賭坊的賬房請來作證嗎?”
家丁們麵麵相覷,有人悄悄放下了棍子。
龍嘯雲惱羞成怒:“賤人!我看你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