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急不得,得等機會。
開春後,她的身子重了不少,行動漸漸不便。李氏乾脆讓她整日待在屋裡,連院子也不大讓去了。鮮兒不是能閒得住的性子,就在屋裡摸索著給未出世的孩子做點小襪子、小帽子。
偶爾,她會愣神,手撫在隆起的肚皮上,感受裡麵那小生命偶爾的動彈。這是一種奇特的聯係,讓她覺得自個兒不是孤零零漂在這世上的浮萍。為了這孩子,她也得把根紮得更深些,更牢些。
有一天,糧兒從外麵跑回來,手裡攥著幾根剛冒頭的野菜芽,獻寶似的遞給鮮兒:“鮮兒姐,給你吃,綠綠的!”
鮮兒接過那還帶著泥土的野菜,心裡有點發酸。她拉過糧兒的手,替他拍掉身上的土:“以後彆亂跑,外麵不太平,就在院裡玩,聽見沒?”
糧兒用力點頭:“嗯!糧兒聽話,不亂跑。”
鮮兒看著他懵懂卻全然的信賴,心裡那點關於未來的焦躁,稍稍平複了一些。路總得一步步走,日子總得一天天過。
她重新拿起針線,就著窗口的光,一針一線地縫著。孩子的衣裳小,費不了多少布,卻要格外用心。
眼瞅著要進五月,天暖和起來,院子裡的土也鬆軟了。鮮兒的肚子沉得厲害,走路都得用手托著腰。李氏早早托人請好了接生婆,是附近一條胡同裡的孫婆婆,乾瘦矮小,一雙手卻異常有力道。
這天後半夜,鮮兒被一陣緊似一陣的腹痛攪醒了。她沒聲張,咬著牙在炕上捱了一會兒,直到那痛楚密得受不住了,才推醒身邊的糧兒:“去,叫娘……就說,姐要生了。”
糧兒睡得迷迷糊糊,一聽這話,骨碌爬起來,鞋都顧不上穿就往外屋跑,帶著哭腔喊:“娘!娘!鮮兒姐疼!”
張金貴和李氏立刻都驚醒了。李氏一邊係著衣扣一邊趿拉著鞋就往裡屋來,張金貴則抓了件外衫就往外衝,去請孫婆婆。
屋裡點了兩盞油燈,還是覺得暗。鮮兒躺在炕上,汗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淌,她把嘴唇咬得死死的,不讓自己叫出聲。李氏用熱毛巾給她擦汗,嘴裡不住地念叨:“彆怕,娘在呢,孫婆婆就來,就來……”
糧兒被攔在外屋,急得直轉磨磨,扒著門框探頭探腦。
孫婆婆來得快,進了屋,洗了手,摸了摸鮮兒的肚子,又看了看,聲音沙啞卻鎮定:“胎位正,能生。使勁兒,閨女,往下使勁兒!”
鮮兒眼前一陣陣發黑,前世今生那些破碎的畫麵在腦子裡打轉——戲班子裡的鑼鼓,山場子的風雪,二龍山的鬆濤,還有傳武最後那個帶血的擁抱……都模糊了,最後隻剩下眼前這晃動的燈火,和李氏那張焦急的臉。
她吸足一口氣,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天快亮的時候,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了小院的寂靜。
“是個帶把兒的!母子平安!”孫婆婆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外屋,張金貴長長舒出一口氣,蹲在地上,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臉。糧兒愣愣的,聽著那哭聲,忽然咧開嘴笑了。
李氏用溫水擰了布巾,小心地給鮮兒擦拭。鮮兒渾身像是散了架,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有,隻偏過頭,看著旁邊那個被裹在舊軟布裡、渾身紅彤彤、皺巴巴的小東西。
孫婆婆把孩子抱過來,放在她枕邊:“瞧瞧,六斤八兩,是個結實小子。”
那小娃娃閉著眼,小嘴巴一動一動。鮮兒伸出手指,極輕地碰了碰他的臉頰,那皮膚又嫩又軟。一種從未有過的、酸軟溫熱的情感,瞬間湧了上來,堵得她喉嚨發緊,眼圈也跟著紅了。
這一次,她的眼淚落了下來,無聲無息,卻帶著溫度。今世她也有了一個自己親生的孩兒。
李氏看在眼裡,隻當她是因為生孩子疼的,或者是高興,也跟著抹眼角:“好了好了,哭啥,是大喜事。你給咱老張家立了大功了。”
孩子的名字是張金貴早就想好的,叫根生。意思是讓張家的根,在這關外紮下去。
月子裡,李氏伺候得精心,一天五六頓地給她做吃的,小米粥紅糖水沒斷過。張金貴出去買回來兩條鯽魚,熬了白濃濃的湯給她下奶。糧兒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趴在炕沿邊看小侄子,時不時伸出根手指讓根生攥著,嘿嘿地傻笑。
鮮兒的身子慢慢恢複著。抱著根生喂奶的時候,看著懷裡那小生命用力吮吸的模樣,她覺得心裡某個空缺了許久的地方,好像被一點點填滿了。
窗外,哈爾濱的天空還是那片天,街上的日本兵也還在巡邏。可在這方小小的院落裡,因為一個新生命的到來,沉悶的空氣裡,終究是透進了一絲活氣,一種紮紮實實的盼頭。
鮮兒低頭,親了親根生帶著奶香的頭頂。
這輩子,就這樣吧。守著這個家,守著糧兒,守著根生,安安穩穩地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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