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瀝瀝敲打著琉璃瓦,趙小刀蹲在彙通票號後巷的屋簷下,濕透的飛魚服緊貼脊梁骨。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身後六個番子比了個手勢:盯緊那個藍布包袱——賬房先生每月初七都會往內廷莊送鹽引。
戌時三刻,一個佝僂身影閃進雨幕。趙小刀眯眼望去,那人腋下鼓囊囊的藍布包袱隨著步伐晃動,正是上月截獲的那批假鹽引的尺寸。他打了個呼哨,番子們立刻分成三隊包抄,馬蹄裹著油布悄無聲息碾過青石板。
跟上!趙小刀翻身上馬,繡春刀在雨簾中劃出冷光。跟蹤半炷香後,那身影拐進崇文門內一處廢棄糧倉,再出來時包袱已換成普通貨郎擔。趙小刀冷笑:換馬甲了?他故意踢飛路邊碎石,驚得對方踉蹌一步——包袱角露出半截內廷監製的火漆印。
圍起來!趙小刀揮刀劈斷貨郎扁擔,藍布包袱散開,數十張蓋著戶部大印的鹽引混著黃豆撒了一地。番子們舉著火把圍上來時,貨郎突然撕開衣襟大喊:東廠辦案!爾等錦衣衛敢動我?
趙小刀一刀挑開他腰帶,露出東廠特有的獬豸紋腰牌:麥福的狗也敢冒充?貨郎臉色煞白,突然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卻是障眼法,趁眾人閃避時撞向牆角的火藥罐。
爆炸的氣浪掀翻半個糧倉,趙小刀被氣浪推倒在地,眼睜睜看著貨郎拖著傷腿鑽進密道。他吐掉嘴裡的泥沙,抓起一張未燃儘的鹽引——火漆印在火光中清晰可見:內廷莊專用。
趙小刀抹了把臉上的血,活要見人,死要見賬本!
黎明時分,趙小刀帶著二十名精銳番子摸到內廷莊外。這座占地百畝的莊園藏在西山腳下,朱漆大門緊閉,牆頭插滿淬毒的竹刺。趙小刀趴在草叢裡觀察許久,發現每隔半個時辰就有番子背著箱子進出,箱底滲出的水漬在青石板上暈開可疑的黃漬。
大人,東側馬廄有暗門!眼線從圍牆外翻進來,渾身是泥。趙小刀點點頭,派兩個水性好的番子從護城河潛入。半個時辰後,暗門打開,四個番子抬著沉甸甸的紅木箱出來,箱角磨損處露出字樣。
動手!趙小刀一聲令下,二十支火銃同時開火。守衛的東廠番子猝不及防,倒下大半。趙小刀率眾衝進莊園,迎麵撞見管家模樣的老者舉著算盤擋在賬房門口:此乃內廷產業,爾等擅闖者死!
死的是你!趙小刀一刀劈斷算盤,老管家捂著流血的手腕慘叫倒地。番子們撞開賬房門,隻見檀木架上堆滿賬冊,最上麵一本攤開著,墨跡未乾的秦鳴雷三字觸目驚心。
趙小刀抓起賬冊翻到末頁,瞳孔驟縮——
嘉靖三十四年七月十五日
收嚴世蕃交來鹽引三百引,折銀三十萬兩,係科場關節費。
經手人:秦鳴雷
見證人:周管家
三十萬兩……趙小刀倒吸涼氣。這相當於戶部全年鹽稅的三分之一,足夠裝備一支萬人邊軍。他猛地合上賬冊,卻發現封皮夾層裡掉出半張密信:
……秦兄所擬策論已得聖心,唯青詞詠長生草一節需再斟酌……嚴某另備十萬兩,助兄修繕秦府……
字跡潦草,卻帶著嚴世蕃特有的狂傲。趙小刀將賬冊和密信塞進防水油布,正要撤離,忽聽外麵傳來整齊的腳步聲——至少五十名東廠番子包圍了莊園。
趙小刀踢翻火盆,賬房瞬間陷入火海。他帶著番子從密道突圍,身後傳來管家歇斯底裡的喊叫:燒了賬本!絕不能讓他們拿走……
北鎮撫司的簽押房裡,沈煉將賬冊和密信鋪在紫檀木案上。燭火搖曳中,他指尖劃過秦鳴雷三個字,突然冷笑:好個嚴世蕃,用鹽引當遮羞布!
張猛湊過來細看:三十萬兩白銀,夠買上千個舉人名額了。
不止。沈煉抽出鹽引對著光,你看這水印——內廷監製四字用的是嘉靖初年戶部存檔的雕版,嚴世蕃竟敢動用先帝遺物造假!
趙小刀渾身濕透地闖進來:大人!內廷莊起火了,管家被燒死在賬房裡!
沈煉猛地站起:賬冊呢?
搶出來了!趙小刀從懷裡掏出油布包,還有這個——他展開半張密信,管家臨死前塞給我的,說這是嚴世蕃殺我的證據
沈煉將密信與賬冊並排放置,突然發現兩者筆跡有微妙差異——賬冊上的秦鳴雷是秦鳴雷親筆,密信末尾的卻是嚴世蕃代筆。
有意思。沈煉拿起放大鏡,嚴世蕃故意模仿自己筆跡,反而暴露了心虛。他轉向趙小刀,去請駱安大人,就說……我們找到嚴世蕃的命門了。
當夜,東廠提督麥福收到急報時,正在密室欣賞新得的唐伯虎真跡。聽完探子彙報,他手中的青銅酒樽落地:賬冊?密信?
千真萬確!探子跪在地上,趙小刀帶著番子衝進內廷莊,搶出了賬冊和半張密信!
麥福猛地揪住探子衣領:賬冊內容是什麼?
記著……記著嚴世蕃給秦鳴雷三十萬兩鹽引,說是科場費……
麥福一拳砸在案上,唐伯虎的真跡被撕成碎片:廢物!一群廢物!他突然冷靜下來,從暗格取出一封密信,去,把這封信送給嚴世蕃——就說沈煉已經拿到賬冊,讓他立刻轉移財產!
探子領命而去。麥福走到窗前,望著北鎮撫司的方向冷笑:沈煉啊沈煉,你以為拿到幾張破紙就能扳倒嚴相?天真!
三更時分,沈煉獨自坐在簽押房裡。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如同張牙舞爪的巨獸。他輕輕撫摸著賬冊上焦黑的痕跡,耳邊仿佛響起林生父親臨終前的咳嗽聲。
大人。蘇芷晴端著參湯進來,您該歇息了。
沈煉接過參湯,熱氣氤氳中看見她眼鏡片上反射的燭光:蘇姑娘,你說這賬冊能定嚴世蕃的罪嗎?
蘇芷晴放下藥碗,從袖中取出個小銅盒,這是我從秦鳴雷書房找到的印章——與賬冊上的秦鳴雷印鑒完全吻合。
沈煉打開銅盒,一枚羊脂玉印章靜靜躺在絲絨上。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秦鳴雷在詔獄裡的供詞:嚴世蕃逼我賣題,說秦兄隻需按我給的策論謄抄,保你三代富貴
足夠了。沈煉將印章按在賬冊封皮上,這世上最鋒利的刀,從來不是繡春刀。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沈煉望著雨幕中若隱若現的北鎮撫司旗杆,突然笑了——他知道,這場始於榜前血淚的追凶,終於要在電閃雷鳴中迎來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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