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鳴雷的府邸坐落在東四牌樓西側,朱漆大門上懸著“文淵閣大學士府”的鎏金牌匾。門房見沈煉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不敢阻攔,隻弓著身子顫聲道:“秦大人正在後園賞菊……”
沈煉徑直穿過垂花門。秋陽穿過藤蘿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光影。繞過太湖石假山,忽聞一陣瓷器碎裂聲,夾雜著男人壓抑的嘶吼:“賤人!誰準你動我的筆洗!”
廊下,秦鳴雷赤著上身,雪白的中衣被冷汗浸透,正揪著小妾的發髻往太湖石上撞。見沈煉闖入,他猛地鬆開手,小妾癱軟在地,額角淌著血。
“沈百戶?”秦鳴雷慌忙披上外袍,腰間玉帶上還掛著半截撕破的汗巾,“本官正有公務要辦,改日再敘……”
沈煉抬手止住他:“秦大人,借一步說話。”
他目光掃過庭院——石桌上散落著未乾的墨跡,狼毫筆滾在青磚地上,硯台裡凝著乾涸的墨塊。這些細節讓沈煉心頭微凜:一個自稱“清白”的官員,怎會在自家後園練字?
書房內,秦鳴雷親手烹茶。紫砂壺嘴騰起的熱氣模糊了他眼底的惶恐。
“沈百戶此來,是為科場案?”他故作鎮定地斟茶,“本官已說過,翟鑾與我有舊怨,此案必是他構陷!”
沈煉從懷中取出蘇芷晴拓印的墨卷,輕輕推過茶案:“秦大人請看。”
秦鳴雷瞥了眼拓片,冷笑:“本官的殿試墨卷,天下皆知。沈百戶莫不是想說,這拓片是假的?”
“真與假,秦大人自己看。”沈煉又取出預答案的“致”字拓片,並排擺在墨卷旁,“這兩張‘致’字,筆鋒轉折處的重描,連力度都分毫不差。”
秦鳴雷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端起茶盞的手微微發抖,茶水潑濕了袖口:“巧合罷了!天下士子學本官筆法者眾……”
“巧合?”沈煉突然提高聲調,從案頭抽出秦鳴雷早年文集,“這本《南雍講義》,是秦大人三年前所作。其中‘致知在格物’的‘致’字,轉折處同樣有重描——和預答案一模一樣!”
秦鳴雷猛地站起,茶盞“哐當”翻倒。他盯著那本泛黃的文集,嘴唇哆嗦著:“你…你怎會有這個……”
“秦大人忘了?”沈煉步步緊逼,“上個月您送我一本新刊的《南雍講義》,說是‘勘誤修訂版’。可這本舊版,才是您真正的筆跡。”
書頁在風中嘩啦翻動,停在一頁批注上——秦鳴雷用朱筆寫著:“此‘致’字轉折處需重按,顯學問根基。”
秦鳴雷如遭雷擊,踉蹌後退撞上書櫃。檀木櫃門洞開,露出裡麵碼放整齊的空白鹽引——火漆印赫然是“內廷莊製”。
“秦大人。”沈煉的聲音像冰錐刺入骨髓,“您說翟鑾陷害您,可這鹽引上的‘內廷莊’印鑒,與嚴世蕃私庫的印鑒完全一致。”
秦鳴雷突然瘋狂大笑,笑得眼角迸出血淚:“嚴世蕃!嚴世蕃!”他抓起案上裁紙刀,狠狠劃破掌心,“我為他擬策論、改朱卷,換來的卻是三十萬兩買命錢!他說‘事成後保我入閣’,結果呢?”刀尖在掌心攪動,鮮血滴在鹽引上,“這狗賊要我當替死鬼!”
沈煉冷眼看著他自殘,從懷中掏出半張燒焦的密信:“秦大人何必自欺欺人?您看這個——”
密信殘片上,“秦兄所擬策論已得聖心”的字跡尚未乾透。秦鳴雷瞳孔驟縮,突然撲向沈煉:“還給我!那是嚴世蕃給我的……”
張猛閃電般扣住他手腕,卸下裁紙刀。秦鳴雷癱在太師椅上,像被抽了脊梁骨的癩皮狗,喃喃自語:“他說…說陛下喜歡青詞…讓我在策論裡加‘長生草’…我若不寫,他就殺我全家…”
“所以你就賣題?”沈煉將密信按在他眼前,“林生父親因告嚴黨被虐殺,你卻收錢幫嚴世蕃害更多寒門子弟?”
秦鳴雷突然暴起,一頭撞向書案!張猛閃身避開,秦鳴雷額頭撞在銅鎮紙上,鮮血直流。他捂著額頭慘笑:“報應!報應啊!我秦鳴雷讀聖賢書二十年,竟不如一個錦衣衛小吏懂忠義!”
秦鳴雷被押回北鎮撫司時,已是深夜。詔獄的火把將他影子投在牆上,扭曲如惡鬼。
“說!嚴世蕃還藏了多少秘密?”張猛將烙鐵燒得通紅。
秦鳴雷突然掙脫鐐銬,奪過烙鐵狠狠刺向心口!鮮血噴濺在刑架上,他抽搐著嘶吼:“沈煉…你以為贏了?嚴世蕃…早已買通東廠…你們都得死…”
話音未落,獄卒驚慌奔入:“大人!秦夫人求見!”
珠簾掀動,秦鳴雷之妻捧著漆盤跪倒在地。盤中白玉碗中盛著琥珀色液體,散發著幽幽甜香。
“相公…”她聲音抖如篩糠,“嚴世蕃派人送來此物,說…說若你不從,便以此毒殺孩兒…”
秦鳴雷盯著毒酒,突然狂笑不止。他抓起酒碗一飲而儘,七竅流血倒在妻子懷裡:“告訴沈煉…鹽引賬冊是假的…內廷莊早被東廠控製…”
沈煉衝進詔獄時,秦鳴雷尚有最後一口氣。他死死抓住沈煉衣袖,將一枚帶血的玉印按進他掌心:“這是…嚴世蕃的私印…在…在內廷莊密道…”
玉印觸手生溫,刻著“嚴氏世蕃”四字,背麵卻有一道新鮮裂痕——像是被人故意掰斷的。
當夜,東廠提督麥福的密室燈火通明。
“廢物!”麥福一腳踹翻跪地的探子,“秦鳴雷死了?毒酒呢?”
“回督主,秦夫人說…說毒酒被秦鳴雷喝了…”
麥福猛地揪住探子衣領:“賬冊呢?密信呢?”
“趙小刀搶走的賬冊…被燒了一半…密信…密信在秦鳴雷身上…”
“砰!”麥福一拳砸裂紫檀木案,案上嘉靖帝禦賜的“忠勤敏達”匾額應聲而碎。他突然獰笑:“好個沈煉!以為拿到半塊玉印就能翻盤?”
他從暗格取出一封密信,火漆印是嚴世蕃的私章:“去,把這封信送給嚴閣老——就說沈煉已拿到玉印,讓他即刻銷毀所有證據!”
探子領命退下。麥福走到窗前,望著北鎮撫司的方向冷笑:“沈煉啊沈煉,你以為嚴世蕃是紙老虎?這盤棋,你從一開始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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